又何嘗不是想看看,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沒有一點分量?

她正躊躇間,卻見邵九微微一笑:“罷了,我騙過你許多次,你亦騙了我一次,這般,也算扯平了。”

誠然,當他發現她並沒有中毒時,心頭的情緒很是複雜,但漸漸的,卻又釋懷了。此刻如此輕描淡寫,並非有意,而是真心。

過去的事,追求又有何用呢?

而且,或許,他還要謝謝她,若非她的謊言,他大概不知要何時才能看清自己的心,面對自己的感情,並且,更不會有機會知道,其實一直以來所追尋的東西,竟是可以輕易放下的,而另一些他從來或許不以為意的東西,到最後,卻是一生都舍不開。

寶齡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忽都哽在喉頭。

他欺騙她許多次,害得她“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甚至,就連她的身份,他亦一直瞞著她。

然而,最後,她也總算扳回了一局。

這一局,只因她唯一一次的欺瞞,他放了天下,放棄了自己一生最執著的東西。

究竟……是誰欠誰多一些?

她努力地去思考,想要找出一個答案,最後,卻忽地笑了。

誰輸誰贏,又有什麼重要呢?愛情裡本來就沒有輸贏。

重要的是,他還在,此刻就在她身邊。這便足夠了。

她望著他,心頭如水一般的被溢滿,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漠北——冷不冷?”

……

第二天清晨,寶齡與邵九便下了山,登上了回城的船。

昨夜一回到屋子裡,她便簡單地將要離開的想法告訴了招娣,想起招娣當時哭得梨花帶雨、戀戀不捨的樣子,她心中直到此刻還是有些不忍心,畢竟兩人相處了那麼久,從故宅都外頭的風風雨雨。其實寶齡可以帶走招娣,可是,算起來,招娣也早已過了這個時代一般女子出嫁的年齡了,倘若一直留著她,說不定便真的耽擱了她。招娣不能一輩子跟著她,也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一念至此,寶齡忽然想起因為怕招娣一時找不到住處,所以她讓招娣暫且留在山上,等自己離開時再離開,並且讓邵九轉告平野,好生照顧招娣。

那個時候發生了一樁奇怪的事,招娣瞪了一眼平野,小聲道:“誰要他照顧,花貓”,而平野則神情古怪地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

寶齡不知道“花貓”是來自於什麼典故,但看兩人的互動,彷彿抓到了什麼隱秘的東西,不覺微微一笑。

或許,等他們離開後,這件山間小屋裡,會有什麼有趣的故事發生吧?

此刻,寶齡站在船頭,望著一波浩淼的湖水,船伕轉過頭,朝她會心一笑:“姑娘,沒事了吧?”

船伕還是那個船伕,本以為只是一程的緣分,卻未料到竟會如此巧合。

想到一年前,同樣是這隻小船上,彼時的心情,卻截然不同,寶齡心頭說不出的感概,良久,才微微一笑:“沒事了。”

是啊,沒事了。兜兜轉轉,風風雨雨,最終,還是得以與那個人同坐在一隻小船上,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呢?

“在說什麼?”不知何時,邵九來到她身後,為她披上擱在船艙裡的斗篷。

她望了一眼船伕,船伕爽朗地笑一聲,轉過頭去,她朝邵九眨眨眼:“沒說什麼。”

絢麗的流光在邵九眼底請轉,如同世間最華美的寶石,他笑一笑,牽起她的手,並肩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天之間:“快到岸了。”

曾經,寶齡是那麼害怕聽到這三個字,然而此刻,她卻只是柔柔地一笑:“是啊,快到岸了。”

這一路山水,終於不會再因為到岸而擱淺,他們的彼岸,是屬於兩個人的,再也不會隻身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