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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辛西婭?下一秒就回過味來,Cynthia是月亮女神呵。
她看他,而他低著的頭。
這世上有那麼一些人,他總是把自己的心意低低地潛埋著,他甚至不需要你去發現它。
江玥仰起頭,目之所及是青碧無塵的天空,高遠遼闊,她覺得自己就像在那天際漂流的浮雲,太陽那麼大那麼熱,它毫不吝嗇自己的光亮,無論她飄到哪裡,都能被照耀到,只是不能離它太近,太近則會被灼傷融化,繼而消失。
她想起宋嘉祐那日沒有說完的話,感情和物什是不一樣的,感情,愛,這樣無形無跡的東西,怎樣才算擁有?要靠得多近?要握得多緊?那麼現在她與他這樣未嘗不是最好的。以前年紀小時,以為愛是盛放在一個固定形狀的容器裡,要到現在她才明白,愛情和生活從來不存在惟一的形態。
一星期後,江珺又忙了起來。恆洲集團設在康州的分公司,成了他新的辦公地,因為去日本考察的團隊終於回來,江珺幾乎日日連著與他們開會。討論研究所的設定,新船型研發的方向,投入和裝置的配置,重重地決策需要他定奪。
忙歸忙,到了晚飯時間,他卻必定回來。起先江玥以為只是偶爾為之的,誰知他每日都會陪她一起吃晚餐,她納悶地問他,“現在事情這麼多,不用陪人應酬了?”
江珺說:“到了一定的status,規則就可以由自己掌握了。”
江玥聽他不講“地位”,偏偏要冒一個洋文,心裡暗笑,這人真是有趣,多少人明著眼吹噓自己,他卻總不好意思,而且好玩的是,他以為轉換一種語言便能擋掉話語的鋒芒。
吃畢晚飯,護理阿姨就幫著江玥洗漱,待洗漱完,她便離開回自己家去了。這位陳阿姨因為做得一手江南口味的菜,很受江珺喜愛,漸漸成了江家的全職保姆。只是香蜜河的居所,面積雖大,但只隔出了兩個臥室,一個書房,江珺一回來,她便顯得住哪兒都不合適。
江珺曾問過江玥,要不搬到植物園的那處別墅去,房間多,環境好,而且一直空著。但江玥卻直搖頭,她沒解釋為什麼不願意。其實她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那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
江玥捫心自問過,愛而不妒可能嗎?關於俞新蕊,他不說,她也不提。江玥總是這樣想,當他和自己在一起時,他們倆組成了一個獨立封閉的圓圈,沒有別的人,也與所有人無關。她不停地向自己灌輸這個意象,因為她太多的時候會疑惑自己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為愛,可以傷害別人嗎?在她心裡,這個問題等同於——假以善的名義,可以行兇嗎?
答案是那麼顯然。但行兇作惡是一目瞭然的可辨認可抵制,而在愛情中,對錯的界限是多麼模糊曖昧。
她在這條繩索上搖搖晃晃,隨時欲墜。
那天晚上,護理阿姨已經回去,關起門落了鎖,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他們兩人。
九點多,江珺仍是在書房裡,埋首於電腦前回復郵件,很久沒回祁寧,許多事務便是在郵件的往返里解決掉的。近十年時間歷練出的幾個高階經理人此時都已能獨擋一面,江珺把手頭的權力下放,也把自己肩頭的責任攤到他們身上。當財富積累到一定的程度,數字的增長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能夠激盪人心,如果可以淡出,他並不想戀戰。
到了不惑之年,對往昔來今都有了一番新觀感,現在的江珺依然有壯心有意氣,只是也漸漸體悟到了人生的那個大限。大限之外是永遠的悲哀與惆悵,所以他才特別地想要達成心底餘存的那點希冀,希望留下點什麼,希望靠近她。
江珺手支在桌臺上,揉著酸脹的眼睛。以暗夜為底的窗玻璃上映著自己的影子。寒夜裡一盞孤燈,原本應該是淒涼的心境,卻因想到隔壁有她而憑空生出一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