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中天,明燈三千。

天街人潮熙攘,沈跡和盛璽只逛了會集市便煩不勝煩,兩人一合計,跑到頂樓吹風。

繞過雕樑畫棟的柱子,她探出半截目光,隨後震驚地朝盛璽招手。

“這裡,可以看見他們。”

黑漆漆的江邊飄過一盞蓮花燈。

時見樞不知去向,曲存瑤和謝源坐在亭子內,似乎在玩牌,視野黑漆漆的,不太能看清。

雖說偷看實在不光榮…“但不看,我更不放心。”

“她又不是小孩。”盛璽忍不住吐槽,怎麼回事,沈跡居然沾染了時見樞的特性。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曲存瑤有分寸,否則不會強拉時見樞赴會。

四下無人,沈跡慢慢地鬆開虛握欄杆的右手,靠住冰涼的石桌,柔軟的青絲散落耳垂,“你想問我什麼?”

自雪域回來後,她隱約察覺到,盛璽的性格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過去的歲月裡,盛璽早就習慣等沈跡開口,這次亦然。

少年翻了翻口袋,抓出一顆不那麼酸的話梅糖遞給沈跡,然後問她:“遺忘一個人,先從臉開始,還是聲音?”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糟糕,沈跡想了想,仔細地回答:“缺點。”

“就算那個人性格再惡劣,脾氣再差勁,時間總會撫平一切,抹去他的缺點,然後是聲音。”

“最後只能記住對方微笑的臉。”

她認認真真地咬碎糖果,內裡的夾心緩緩淌開。

沈跡答:“此乃經驗之談。”

盛璽忍俊不禁,歪頭反問,“三百七十八次的經驗之談嗎?”

紅彤彤的燈籠忽地亮起,落在兩人眉宇間,光影朦朧。

他低頭看去,今夜樓下竟有一場皮影戲,咿咿呀呀的唱腔同鑼鼓喧天。

“是。”沈跡表示贊同,所以她第一眼就覺得這傢伙是好人。

她又問:“我留的信,你有好好看過嗎?”

提起這個,盛璽哼了一聲,“曲某沒給我。”他像只真正的狐狸那樣狡黠地眯眼,“但我是誰?”

少年抬頭,袖兜滑出熟悉的信封,下一步就要拆開,沈跡卻按住他的手。

“噯?”盛璽發出疑惑的聲響。

漫天星辰落在沈跡身後,沐著清冷的月色,她的臉色愈發瑩潤剔透,“答應我,回去再看。”

盛璽果然被她的表情鎮住,他垂了腦袋,眼睛溼漉漉,亮晶晶。

“語氣…好嚴肅啊。”

許是天色已晚,亦或者星光太暗,一時之間,他竟分不清眼前這人是幻覺還是真實。

他掐住跳動的脈搏,忽然有股濃重的疲憊感湧進骨血,像翻湧的浪潮,一遍又一遍沖洗刷筋骨,臨了,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沈跡。”

“我的頭好痛。”

盛璽的語氣軟綿綿的,毫無攻擊性,比起抱怨,更像是面對親近之人無意流露出來的撒嬌。

他探出手,似是想扯住她的袖角,不知怎的,下一秒又蜷縮著縮回雙手。

想起過去的沈跡有些心軟,抬手把他翹起的呆毛壓下去。

掛在房簷的燈籠陸續亮起,星光點點,很快融進這一片紅色的海洋,像極星火燎原過後的殘骸。

頭痛,劇烈的頭痛席捲了盛璽的全身。

沈跡皺眉,因為他的臉色差到讓沈跡分不清,這份痛苦是來源心理還是身體。

她的語氣柔和了一些,“聽話,現在回去好嗎?”

“…”盛璽驟然拿出擋眼的手,仔細打量起沈跡,他愣了幾秒鐘。

沈跡沒動。

於是盛璽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目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