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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有人,但有一群老鼠,老鼠啃光了床頭櫃上的饅頭,喝光了杯子裡的牛奶,老鼠還把枕邊的眼鏡搬來搬去的,它們想把眼鏡帶回洞裡,但眼鏡最後卡在地板縫裡。你怎麼知道這些細節?
我親眼看見的。那會兒我當兵,我看守老焦。怪不得,怪不得你很像他。
不,我不像老焦,我是東風肉聯廠的領導,別人背地裡都叫我豬頭,只有你沒叫過。
那是他們不懂得如何尊重人,他們只喜歡侮辱和貶損人,你在這裡曲高和寡,跟我一樣。
你現在該明白我為什麼不放你走了,我第一次看見你就想,肉聯廠終於來了一個好青年了,他尊重我崇拜我,可是我知道好青年都不喜歡肉聯廠,肉聯廠留不住一個好青年。我們談點別的吧,不談切身利益,你不是說要談國際形勢嗎?其實我對國際形勢不感興趣,我只關心肉聯廠的形勢。你要關心。不管你在部隊還是在肉聯廠,你都應該胸懷全中國放眼全世界,老徐你別笑,我不是開玩笑,請你相信我的真誠。喂,你知道這屆美國總統競選嗎,布什、克林頓,兩個熱門候選人,你看好誰?
克林頓是誰?就是那個電影演員?
不,是阿肯色州州長,很年輕的一個候選人。那他肯定不行。布什我知道,他很穩健,讓人放心,再說他對中國不錯。你看好布什?對,看好布什,那個什麼頓的不行。
就因為布什穩健?其實穩健和保守只差半步,我倒是看好克林頓,他更符合當代政治家的標準,怎麼樣,老徐,我們來打個賭,我賭克林頓,你賭布什,到年底選舉結果出來,誰輸誰請客。賭就賭,把手套摘了,我們勾勾手指。
他們準備勾手指打賭的時候,聽見冷庫的鐵門重重地響了一聲,與此同時天頂上的幾盞電燈同時熄滅,突如其來的黑暗使兩個人驚惶地跳了起來。
林美娣——朱英——陳麗珍——徐克祥高聲喊著幾個女工的名字,但冷庫裡一片死寂,唯一的迴音是冷氣機組裡水的回流聲。
她們走了,她們不知道我還在冷庫裡,徐克祥在黑暗中尋找著手錶上的夜光,他說,離下班還有半個鐘頭,她們又早退了。她們像做賊一樣地鎖門,做賊一樣地溜出廠門,她們認為我走了,否則她們不敢早退。
現在怎麼辦?我們肯定出不去了嗎?
再等等看,我希望她們在跟我開玩笑,不過開玩笑的可能性不大,她們忘了檢查一遍,看看冷庫裡還有沒有人,她們腦子裡只想著早點溜掉。也怪我,冷庫是安全重地,我不該讓林美娣她們在這裡負責。
我覺得溫度越來越低了。金橋在黑暗中蹦跳著,他說,我們不會一直這樣凍下去吧?是不是應該找一下警報器,要不我們找到冷氣機的開關,關掉冷氣就行了。
沒有警報器,冷氣閥上個月就壞了,我讓小於他們修,我猜他們還會拖上幾天。徐克祥繼續在黑暗中摸索著,他好像找到了冷氣閥但他沒有能扳動它,該死,果然還沒修,徐克祥罵了一聲,他說,金橋,你看看肉聯廠的這些人,你現在該知道我為什麼不肯放你走了。
金橋憑著方位感去尋找冷庫的鐵門,他覺得他找到了,來人,快開門。金橋捶打著鐵門一遍遍地吼叫著,但是鐵門外也是一片死寂,他覺得外面的人應該能聽到鐵口的碰撞聲,為什麼沒有人來開門?剎那間金橋的心頭浮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懷疑肉聯廠的一百多個工人都已經下班了。別叫了,沒有人會聽到,人已經走光了,他們看見我不在廠門口,肯定都提前走了,金橋,別害怕,到我這邊來,讓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你找到別的棉衣棉褲了嗎?我什麼也看不見,我快凍僵了。老徐,我覺得這是一起陰謀,就像國會縱火案,就像水門事件。
不,他們不是搞陰謀的人,他們是擅離職守不負責任的人,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