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彭章連英文字母都不認識幾個,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這件事也沒有跟任何人講。

工廠裡冒出的那些黑煙似乎一年年的更加洶湧和濃郁了。

當地的樹木與荒草就開始一片片的死亡。

在大地上留下一個個“斑禿”

當地的人們也開始漸漸生病。那些病都是很奇怪的,據說是血和骨頭裡出了問題。有些人的面貌變得極為醜陋,而且走不動路,天天疼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得了病的人,不僅被當地人敬而遠之,而且有些人還歧視他們。

這些人連出門逛菜市場都不行,被一看到,就遠遠的指著罵,讓他們滾回家去,不要汙染了大家。

又過了兩年,得病的人越來越多了。

而且終於開始有人把病情與工廠那些冒黑煙的大煙囪聯絡在一起了。

彭章當時仍舊是小孩,這些事情一概不懂。大人們不但不跟他們談及,甚至還禁止他們去了解這些事情。

有一天,彭章目擊了一個事件。

當地的領導辦公地點的門外,出現了一大批人。有人坐著輪椅,有人是家屬扶過來的。那些人都面貌畸形,行走也困難。他們在空地上拉開白布條,上面寫著字,在那裡齊聲的喊著什麼。

有人盤地而坐,喊著“不解決這次死也不離開!”

彭章躲在遠處偷偷的看著,只見辦公大樓裡就跟墓地般安靜,門緊閉著,始終沒有一個人走出來接待。沒有看到所謂的領匯出現。

彭章正準備離開。

突然,一條街道上衝出一群兇徒來,那些人拿著鐵棍還有西瓜刀,吼叫著朝那些示威的人衝了過去。

彭章眼前只看到很多飛奔的腿,還有很多高高揚起的手。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

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遍地的血,慘叫聲,還有叫罵,那些拉著白布條的人四下奔逃……

事後彭章能想起的只有一塊金燦燦的表。

在陽光照耀下,高高揚起的手,手上拿著砍刀,那隻表在反射著刺眼的光……

那些拿鐵棍與砍刀的人都蒙著面。他們犯下了暴行,但彭章認出了其中一個人。

烏陽德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不知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群畸形的人要跑到那裡大喊大叫?彭章當時也不知道。

事件過去後近一個月,彭章重新走回事發地,在一些石板縫裡,一些沒洗乾淨的地方,還能看到暗紅色的血。像是殺豬留下來的。

……

……

後來又過了幾年。

彭章當時在上初中。

工廠被關閉了。據說工廠的關閉也經歷了複雜的鬥爭。某方面的壓力非常大,最後工廠選擇倒閉而不是整改。

工廠沒有關閉的時候,當地的環境已經嚴重惡化,水不能喝,野外的動物常常發瘋。

但工廠真的關閉後,唯一的經濟支柱就徹底沒了。

整個小城一下子變成了死城,這個小城徹底的失去了生機。

彭章已經記不清前前後後很多事了,當地人臉上的惶恐,家家戶戶徹夜亮燈難眠,人們的唉聲嘆氣……都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他只記得一件事——他知道,烏陽德起碼是提前兩個月就知道了訊息的。

他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那天他逃學。無意間看到了李老師的家門口有人忙碌,進進出出。

他好奇的摸過去,發現是那個褒姒,還有烏陽德兩個人,在不停的往外搬東西。院門口停著一輛車。

李老師這個點還在學校上班。但這兩個人把李老師的家當全都搬空了。

彭章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