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很直率地回答了葉天士的問題:“小nv子受高人傳道,學到的就只是一個‘真’字,親眼可見,親手可證,親歷為真。並沒有循著哪樁醫理,若是定要依上什麼理,小nv子想,那該是亙古既存的天道之理。”

葉天士喘了兩口氣,哈哈笑了,“無理可證,居然也能談醫,真是咄咄怪事”【1】

眼見其他人聽了這話,也投來置疑的目光,盤金鈴卻是毫不動氣,她出身醫家,怎麼會不懂醫理。只是現在她所走的這條路,已經不是傳統醫理所能容納得下的了。

“小nv子愚鈍,不知先生為何發笑?這病菌在識微鏡下清晰可見,譬如鼠疫、麻風、痢疾幾樁疫病,英慈院都已找到對應的病菌,也有若干醫檔實證。”

盤金鈴一邊說,一邊朝賀默娘招手,賀默娘就將顯微鏡和標本冊醫檔冊全都擺了出來。

“小nv子行醫,從不敢無視先輩醫祖所成,只盼能查漏補缺。但識微鏡下所見,為前人所未見過,小nv子也存了一分探究之心,想以此有所得。不敢立前人未立的理,而只敢循上天既成的道。”

盤金鈴也是一肚子的氣,之前就被無數滿嘴就是大道理,可一個病能被他們說出無數huā樣的“杏林高手”給煩透了,不是葉天士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上mén踢館,她還懶得應付。

有時候回想起來,盤金鈴只覺無比慶幸,不是李肆早說過別碰內科,只管外科和產科,這英慈院還不知被砸過多少回了。

一想到李肆,盤金鈴就覺心氣十足,就算是什麼醫祖上mén,她也要牢牢站穩了,不讓自己英慈院的招牌受損。

盤金鈴手一擺,是請葉天士來看,可這大人物卻是拂袖搖頭:“葉某自幼好學,也知學無止境,從不敢妄自尊大。今日來此,是想求教未聞之醫理,卻不曾想,醫理不立,就要治病救人,果然只是針線匠,至多不過是讀熟了傅青主的醫書,在這產科上有所得而已。”

他看都不看賀默娘擺出來的東西:“佛觀一碗水,四萬八千蟲,這什麼識微鏡,也不過是古說今現,要把它扯到行醫之基上,小姑娘,還是那句話,無理不立。”

盤金鈴也惱了,呵呵輕笑道:“神農嘗百草,那時何曾有什麼理?上天造化無窮,若是連可親見之物都不能辨明,又怎知那些理就一定已是大成,再無進展之地?”

她也再不理葉天士,轉向其他人道:“我們人靈自鴻méng以來,也不過三千年之史,到得如今,都還有人不斷見得新山,趟過新河。天地之大,不止我們手足身體能碰觸的,還有諸多物事,須得靠器具才能親見……”

這時候的葉天士也皺起了眉頭,盤金鈴再接再厲。

“小nv子就不信,醫家之理還會脫了這天地之道,已然自成一理?小nv子也不信,自此之後,醫理已是無可置啄,甚至都不必再出醫書?”

眾人都微微點頭,誰敢說醫學已是大成?醫理已經完美?之前那個年輕人更是兩眼發亮,似乎盤金鈴後一句話更吸引了他。

葉天士依舊搖頭連連:“先不說你這識微學和什麼病菌,就說你英慈院,居然開膛破腹,以針線工治內疾,還聽聞有換血之術,更是汙損人倫,這又怎是天道所容之事?葉某瞧過你們的穩育所,自有章程,還不信你是走邪道,可你拿不出正道醫理,怕是難服人心”

盤金鈴話已說盡,不想跟他繼續爭,很謙恭地道:“先生自有先生的道,可天下之大,也容有小nv子之道。只要救得人,針線工又何妨?而那換血之術,先生該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此乃天人之倫,我們醫者,是循著這天人之倫行事,人人之倫,就只能權變了,縱有違礙,也須以醫者仁心為先。”

以前的盤金鈴可說不出這番話,還是經常聽李肆和段宏時等人的“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