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四五次這樣的婚禮,已經練習成套路,機械的話語。

十八,他說,突然抬起頭來,雙眼直勾勾看著她,她突有害羞,愣了一愣,他說我十八歲,你遇見我那年我是十五,轉眼三年過去了。接下來他就沒說什麼話了,他本是一個不太善於辭令的男孩子,與其他人時幾乎一言不發,她記得他,她喝得酩酊大醉,他留到最後。

事後他們一直都在猜測彼此的意圖,但始終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答案,畢竟她長他四歲,她念大學回母校探望老師遇見年少的他,穿件深藍色的棉衫,藍色少年,他的眼眸黑似煤。

她說過了三年你怎麼還跟過去一樣這麼瘦這麼瘦。

怎麼,他問。

好愛。

笑。

或真或假,他們一直在逃避這個話題,太刺骨,太蹩腳,太世俗。

她給他錢。他憎惡她,似質問是否在侮辱他。

若是東傑度你是我的話你會怎麼做呢。她笑他。不給他留情面。

如果我是素君你的話我就娶你。

她推開他的臉,依然只是鄙視。

赤身*,他們已經習慣如此見面。東傑度你對我來說是這個城市裡無數個夜晚能相擁取暖的無數人之一。夜色如此迷炫,霓虹燈的光彩,只是虛假,無法觸控無法真正擁有的虛假。就像我對你一樣嗎。

就是我對你來說。

他二十一歲,他不知道,他才二十一歲。

她說我願意,或是在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抑或在右手無名指上那絢麗的結婚戒指。把她的一生都抵押。女人最終走到了這一步,如果沒有這個世俗該多好,那她就不用想著結婚嫁人之類的啦,父母,親戚,朋友,同事,上司,像是某種監視,威逼,要挾。

我不是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子,我粗枝大葉,邋里邋遢,不修邊幅,瞻前不顧後,有始無終,實不為作為一個好妻子的人選。她跟他說過,所以她不會嫁給他,她不需要一個洞悉她的人成為她的丈夫,她的所有缺點。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晚風四起,已經深秋,有點冷。

我不喜歡這個城市,太擁擠,太髒。

她知道他們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來自同一個根一般。她想他想談這個話題。她厭倦,不想觸及那裡的一切。

我叫東傑度。

這是你朋友吧,叫什麼,跟你一起的嗎。

你對他有興趣。

她舉舉杯,喝掉滿滿一杯。他知道她並不是不勝酒力。她說我對酒精過敏。她卻能喝三碗米酒。米酒,我媽媽每年過節都自己釀,用糯米和酒藥,若是大夏天隔天就可以開封喝,冬天的花需要三五天,俗稱糯米酒。小時候外公縱容她喝酒,盛一小碗給她,外公去世之後母親自己釀,但每一次都讓她想起外公來。就像是某種紀念吧,她想母親在每一次把酒舀出來的時候也是在想外公的吧,想起他在做此動作,深愛又怨恨。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倘若他知曉,倘若他明白她待人接物之道,他想他肯定不會再聽她說這樣的話,雖然那時他是想了解她的一切,可是若他明白因為不愛所以告知一切,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聽她說下去,也不會這麼盡心盡力分擔她的一切。最後她說因為一個人承擔實在是太累了。然後結婚。什麼哲學道理。他很忌恨。想指著她說如果你不把這一切告訴我,如果你當初堅定信念我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啊。是她自己的遊戲。

他們在學校再次遇到,他們初識的三年後,仍是她的學校裡,她回母校,看見他。依舊是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依舊眼眸漆黑得如同宇宙。她沒有說你怎麼也在這裡之類的屁話。她笑。有點縱貫他的情緒。有點蹊蹺的氣氛。她留了個號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