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了沸騰的人聲,說出了第二策,官吏一體。

眾人都不吱聲了,他們一時沒想明白其中的利弊。吏員自然都是想當官的,但李肆這一招,實際等於是取消了吏員的生存空間,要讓他們走到前臺來。結合剛才的第一策,就能看出,所謂官員擴容若干倍,實際是把所有吏員兜了進來。若是吏員都按官員來要求,諸如迴避、監察等等由朝廷落在官員上的管制,也都要落到吏員身上,他們擔心,這一策既得不到讀書人的支援,也得不到吏員的支援。

“我是很想事事都和衷而就,但有些事情,涉及根本,就只能以力而就。”

這一點李肆很堅決,表明即使兩邊都不支援,他也要強行推動。

“我英朝之官,都不再是管人之官,而是管事之官。當官就是做事,做人的那種官,得把事情做透了才能爬上去。”

這話也點出了官員還是有區別的,這也就是政務官和事務官的區別,但不同的是,絕大多數人都將是事務官,政務官的員額會很珍稀。

有人還是不理解,說民人各安其份,這天下就和樂融融,何須要那麼多做事的?又有什麼事可做?

有什麼事可做……這就是儒法之國的根基,絕不願多事。因為他們要讓社會僵化,因為儒法之國的官,真正要乾的就是四件事:收賦稅、興教化、斷刑罰、安鄉境。但歸結到底,後三件事也是為第一件事服務,而且是為朝廷收賦稅。

從本質上說,官僚集權**時代的王朝,地方官就是中央政府派駐地方的稅務代理人。在這個基礎上,他自然沒有主動意願去提供“公共服務”,僅僅只是為了穩定稅源,才必須提供一些最基礎的公共服務,例如治安、救災防災和穩定人心,以及為中央輸送人才的教育。

中央政府匯聚了全國的財稅,提供的公共服務就只限於治理大規模的動亂和災害,以及抵禦外敵入侵。說起來,最初封建制向郡縣制演變,至少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社會需要更多的公共服務,比如治河和救災。

要向近現代國家轉變,關鍵不止在政治上層的權力中樞是什麼面目,還要看基層政權是如何構建的。將公共服務細化,推進到社會各個層面,這才是近現代國家的根基。而這個過程,在歐洲也是伴隨著工業**逐步完成的。李肆為什麼說還堪堪差一線,就是他治下的廣東,還只有一絲萌芽,並未演進到那一步,這時候就需要他這個“英明領袖”來拔苗助長了。

從另一個方面看,政權深入到基層後,社會的組織能力也將更上一個臺階,資源的利用效率,內部的堅韌度將是古代國家難以匹敵的。

要推動官府下鄉,就必須將現有的官吏體系打破,在這方面,吏員世家雖然有了上升空間,但少了灰色地帶,要直接擔責,並不會完全當作好事看,讀書人自然更是反對,他們讀聖賢書,是治天下的,可不是像吏員那樣當牛馬的。李肆雖然還有牌,卻不指望能完全消除矛盾,這事他就得抱定有艱難險阻也得幹下去的鐵心腸。

而眾人下意識地想著,官多了,老百姓就要遭殃,這就是儒法治國理念的延續。

李肆要丟下鄉的官員,甚至連帶原本的州縣乃至中樞官員,本質上都會有所改變,就如他所說的那樣,官,不再是管人的,而是管事的。

以李肆要設立的公所為例,都是些什麼官?驛正,負責民驛傳遞。學正,負責蒙學建設和管理,以及普及識字等基礎教育。醫正,管基層醫療,巡檢,管治安緝捕,法正,管法律宣傳和“公告”,類似以後的檢察官。還有聽起來像是主官的公所主薄,實際他只管三件事,一是上傳下達,包括朝廷和上級政令的講解,本地民情聯絡和上呈,一是戶籍登記,一是監察其他官員。此外還有農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