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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盅,用目光和腹語交流了各自關於火的觀念。偶爾望望窗外,只見九月之夜渾然籠罩61號公路。乾枯的刺槐靜止不動,三隻鳥兩隻鳥造訪了夜色中的路面。馬桑看見一隻鳥棲在枯枝上,他突然無聲地微笑了,嘬起嘴唇模仿了那隻鳥的啼叫。馬桑焚火而死是在第二天凌晨。
馬桑點燃了村口的大草垛,他盤腿高踞其上。馬桑的銅水瓢扔在草垛下面,裡面盛著喝剩的半瓢水。馬桑坐在火堆裡燃燒到天矇矇亮雞啼三遍時,遠遠的有三個女人爬上山樑,去高佬井汲水。馬桑身處藍色火焰中看見漫漫大水在世界之上永恆地流動,漫漫大水也開始在他體內永恆地流動。馬桑相信他接近了高佬,並且成了新的水神。
馬桑其實不是磨盤莊人。馬桑其實是個過路的草原鹽商。就這麼回事。
環繞我們的房子
去年秋天母親帶領我們一家六口人搬出了老街,搬遷到城西新村去住。搬了整整一天的家,一輛發動機有毛病的解放牌卡車拖了我家的老式傢俱鍋碗瓢盆和罈罈罐罐,在小城裡打了三個來回,累得七竅生煙,掉了兩個排檔。母親讓我押車去新居,我站在一張棕棚床和一隻鐵皮煤爐的縫隙間,第一次在汽車上瞻仰了我們的老街,我家的房子表情複雜越退越遠,那房頂上長了十八裸褐色的瓦楞草。
我在搬家途中分析著老街的房子,分析著沿街而流的臭水河為什麼途經我家後門就越發地臭,分析左鄰右舍看到我們搬家時會是什麼心情。我還想到前院的老賈會不會先自把兩家合用的灶披間都佔了,新來的房客就要吃虧了。其實這些事情對於喬遷者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但我還是拋不開老街人的思維方式。最後我想到了放在閣樓上的那隻紙箱。老賈你千萬別撿走當了引火柴燒掉,紙箱裡珍藏著我十歲的圖畫本,本子上畫滿了我想像中的各種漂亮房子,都是七八層的大樓房,五彩繽紛,令人炫目。
帶四個陽臺的樓房。大圓頂的樓房。安裝避雷針的樓房。拱形圓門的樓房,尖頂上掛大鐘的樓房。雕樑畫棟的樓房……我們的老街上沒有一棟這樣的房子,不知道我是從哪裡看到了這樣漂亮而威風的房子。我還給它們安排了住戶,住戶有我們一家子,還有鄰居,記得那棟安裝避雷針的樓房就是給老賈住的。老賈千萬別拿圖畫本當引火紙燒掉啊。人去屋空。我為什麼要把十歲的圖畫本移交給陌生的新房客?現在恐怕對誰也說不清。隔開的房間
如果是揮手自茲去,舊屋浮現在我眼前的先是那個後門,後門由兩副顏色發青的杉木板組成,開啟其中一副,就看見隔壁化工廠的輸油小碼頭巧妙地攀在我家的沿河石階上,一早一晚油船停泊時後門升起鋪天蓋地的白霧,白霧是從油泵房的排氣管裡升起的,白霧是熱哄哄溼漉漉的,所以有時候從後門看不見那條河,只聞見河水年復一年散發的銅鏽味,你就不知道河水為什麼會發出這種氣味。
開啟後門,記憶中露出透明鮮亮的一角,看見我和姐姐小飛蛾站在河邊晾衣服,如果那時候我十歲,小飛蛾就是十四歲。我扛著長長的竹竿,小飛蛾噘著嘴雙手絞擰一件件溼衣裳,然後拎起來朝陽光裡一抖,就像一名老牌家庭婦女一樣有條不紊地晾衣裳。可以在晾衣服的時候望一眼我家沿河的窗子,窗子裡就是我和小飛蛾住的小房間。春天窗臺上站著一隻玻璃藥瓶,瓶裡插著三五株桃花。我記得那些花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