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林嶽在看手裡的電子檔案。聞言,他只是流暢地把檔案向下滑動,頭都沒抬。彷彿早已洞悉一切。

“我知道了。”他聲音低沉。

蘇棠沒有講話,繼續直視前方開車。

林嶽眉峰微蹙,看著檔案的目光焦距在PAD上的某一點,他停止了看檔案的行為。

他的食指無意識地敲在PAD螢幕上,節奏緩慢倏忽定住,他抬起頭,聲似古井無波無瀾;他喊了一聲;“蘇棠。”

蘇棠下意識心一沉,她的餘光藉由車內鏡落在林嶽的身上;林嶽故意與她的目光交匯,蘇棠的眼神嚇得一縮。

林嶽說:“你知道有一種冷血動物叫做蜥蜴,一旦遇到危險,他們斬尾逃生。丟了的尾巴成為獵人的獵品,但逃走的蜥蜴很久之後,會長出新的尾巴。所以,有的時候,哪怕是一體,都不要覺得自己很重要。”

“否則,會死的很慘。”

很顯然,林嶽就是那條蜥蜴,而蘇棠只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尾巴。他們是一體,她卻沒有任何主動權。

蘇棠靜默了一瞬,他是在讓她懂得自己的身份。她估摸著,是剛才打斷林嶽和溫暖說話的舉動,觸及了逆鱗。於是蘇棠瞬間切換了語氣變得伏低做小起來。“以後蘇棠再也不會打斷您跟溫小姐的聊天。哪怕是道別。今天是我唐突了。說到底,我們人錢交易,彼此掌握著對方的秘密,時間久了,我真是一不小心忘了當初的約定。但林總,你不是女人,怎麼知道我們的心思?當初我或許是為了錢,但久了,我愛上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情敵見面,難免眼紅。下次,下次我不會打擾你跟溫小姐說話了。”

一點就通,是林嶽把蘇棠留在身邊的理由之一。林嶽心思沉重,九曲迴腸。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蘇棠。掌握他秘密的人是有那麼些,但那些人早就意外死亡。所以,蘇棠能夠活到現在,並且能為林嶽辦事,不過就是因為她在他手上的秘密,更讓她必須放下尊嚴。

但正如林嶽所說,蜥蜴去尾,也不過如此。

林嶽難得含沙射影表露不悅,蘇棠到這一刻更是深刻清楚,身後的這個男人,對於溫暖的愛很可能到了極致瘋狂的地步。

他甚至,不願意讓溫暖受一點點傷害。

蘇棠忽然幻想到一個場景,在一間屋子裡,只有她、林嶽、和溫暖。桌子上有一個蘋果,她只是拿起了刀要給溫暖削一個蘋果。但看見鋒芒,林嶽就會毫不留情地奪刀殺了她蘇棠。

是的,連潛在的危機,林嶽都不捨得溫暖承受。

藏匿身如撒旦,只露愛如佛陀。前者,是為了讓溫暖覺得他林嶽是一個好人,後者,是他把所有的慈悲都給了她。

“讓你留在湘市,我回來的時候,不希望溫暖那出任何的岔子,尤其是林寒。”

表露最後一點情緒,林嶽聲息收斂。

靜默再次成了車廂裡的主旋律。

“對了。”蘇棠手打方向盤,“林寒那邊,如果得空,也許會先陪溫小姐去婚紗店?特麗莎婚紗店出入系統嚴密,進去估計要費上一番功夫。”

“他不會。”語氣篤定。

機場標誌明顯了,要到了。

林嶽點開下一季度的報表,彷彿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他那個時間有一個手術,是天意。”

——

車子開到機場,蘇棠把行李從後備箱拿下來。碰得一聲後備箱被關上。

站在蘇棠邊上的林嶽就是這個時候,從蘇棠那裡拿過行李箱。

他看著蘇棠,“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好”蘇棠笑得很嫵媚,“林總一路順風。”

等看不見林嶽的背影,蘇棠猛地拉開車門,絕塵而去。

車子轉下高架,順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