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大方地對耶律檀心行了一個禮。

耶律檀心頷首回禮,貝齒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一朵雲酡飛上她的頰,她靦覥地將目光掉轉到燭臺上。

茅屋裡的一切就靠著這一芯燭火維持,亮度堪稱有限。

耿毅以為她對自己不屑一顧,根本猜不到,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實是小女兒怕羞的嬌態。

耿毅以為她不樂意見到自己,於是與她保持距離,接受樵師父的指點。

他發現簡單吹彈他能應付,但要深入精準卻非一蹴可幾,他單是一個音就試了不下數十次,這還不打緊,努力的結果仍是漏洞百出,節節走音。

反觀耶律檀心,她纖指一拈,摱妙悅耳的音質便從孔間逸出,以致她袖手旁觀的時候多過執簫吹奏,讓耿毅窘汗頻出,起了得失心。

樵師父非但不心急,反而老神在在的交代耶律檀心,“到茅屋後院,煎煮幾碗草茶來。”

耶律檀心二話不說,即刻起身煮茶去,約莫一刻的光景,便端著幾碗茶進屋裡來。

樵師父小酌幾口茶汁,品味甘醇後,閉眼再聽耿毅吹奏,晃頭轉頸了兩下,才下座對兩個孩子說:“今晚月嫻星燦,我要出去走走,你們就勤練方才我教的那一段,等到月升中天后再返寺吧!”說罷,直接開門往幽冥的夜色走去。

耿毅照著樵師父的話,拚命地練著指法,情況卻是事倍功半,他懊惱,不知哪裡出了差錯,偶一抬眼,捕捉到耶律檀心打量自己的冷淡模樣。

他抱歉道:“公主,我吹得不好,連累到你,請包涵。”

耶律檀心先不應聲,將草茶遞給他,直截了當地說:“才不呢!你心底一定是怪罪我將簫吹得比你好,壓迫到你。”

耿毅怔忡一愣,捧著茶碗的手,才舉到唇間便又放到胸前了。“我從沒這樣想過。”

“真沒有嗎?”耶律檀心睨了他一眼。

耿毅誠懇地說:“樵師父讓我跟他學音律只是出於好意,並非我有什麼過人之處。公主的表現出色極了,的確讓我有望塵莫及的感覺,但是那是欣羨,不是怨憤。”

耶律檀心聽了,總算向他伸出一隻手。

耿毅左手拿著簫,右手端著碗,不知她要的是哪一個?

見他一臉疑竇,她才說:“茶趁熱喝,你把簫給我準沒錯。”

耿毅這才將簫遞了過去。

他蹙眉喝著味道怪異的草茶,見她掏出手巾開始清理他的簫管與孔隙,等他將茶喝完後,他的簫也回到了眼前。

“你試吹一下,看有無差別否。”

耿毅照她的話行事,結果是他兩眼閃著驚奇,“這餘音……真的清脆多了。”

“你再吹一段我聽聽。”

耿毅從善如流,吹了一段他不熟諳的地方。這回他順順地吹了過去,只是唯恐出錯,明顯地將速度放慢下來。

“你閉上眼睛,再吹一次。”她要求。

他潤了一下喉,點頭照辦。

這一次,她傾身適時地介入,伸手將他鐵板似的緊繃肩頭往後扳,並且修正他的指尖,輕念口訣,引導他的指法。

他手指仍動著,卻不由得鬆開了唇,茅屋裡變得靜悄悄,但她柔軟的嗓音卻在他的耳邊低旋迴繞。

他想張眼,卻被她的叮嚀及時制止,“繼續吹,別張眼,直到我說停為止。”

耿毅就這麼閉眼練指法,直到他吹奏出來的曲調暢圓無阻時,她才俏然退到木幾另一頭去,變回到方才冷眼旁觀、高不可攀的公主模樣。

不知在何時,如鉤的弦月已悄然挪上天。

樵師父夜遊回來,開門便對兩個孩子說:“回程路上,我從遠方聽到近處,你是愈練愈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