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著屬於自己的荊棘樹。這樣,不斷地迴圈著,反覆著,自古至今……但對每個人來說,他(她)的荊棘鳥與荊棘樹,是不一樣的。

在鄉村小學時,知道蕭紅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鄉村閉塞。也是在黃昏門框的石頭上,我讀到*前的一本草紙印刷的小學的課本。那上面有蕭紅的《火燒雲》,這是魯西平原常見的自然的現象。在晚飯前後,天一下就紅了,好像塗抹了油彩,“白狗變成了紅的了,紅公雞變成金的了,黑母雞變成紫檀色的了。餵豬的老頭兒在牆根靠著,笑盈盈地看著他的兩頭小白豬變成小金豬了”,後來才知道,渡過我們北面的黃河,就是蕭紅的祖籍:莘縣。

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一個冬天,我到莘縣的一個鄉下的村子看望朋友。快要到年關了,快要半夜的時候才到。手腳凍得蜷縮,朋友在房屋的當門烤火。朋友村子的西邊就是馬頰河。我想這是蕭紅的爺爺的爺爺曾惦念的河吧。人們說詩人墨水瓶的上游是汨羅江,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呼蘭河的上游一定是馬頰河。第二天一早,我和朋友到馬頰河踏冰。那年的冬天奇冷,冰上橫豎有很多的裂痕,有魚凍在冰裡,如魚化石。我想到蕭紅的《呼蘭河傳》的開篇:

“酷寒把大地凍裂了。”“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尺長的,一丈長的,還有好幾丈長的……大地就裂開口了。”“水缸被凍裂了;井被凍住了;大風雪的夜裡,竟會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清早起來,一推門,竟推不開門了。”

能把冬天寫到如此境地,直追唐代詩人岑參“風掣紅旗凍不翻”。也許就是在閱讀蕭紅時候,冬天奇冷荒寒的感覺一直留存在我的記憶裡。有時覺得蕭紅的一生歡娛少荒寒多,逃婚,飢餓,流亡,失業,遇人不淑,難產,疾患,白眼,蕭紅就是在荊棘裡趟過來的。

我常疑問,蕭紅的悲劇,是時代洪流裹挾下的個人的悲劇,還是她過於依附男人,輕易處置自己的身體,使其和靈魂分離而產生的悲劇?斯人也而有斯疾。

臨終的眼:蕭紅(2)

一九九八年夏季,在哈爾濱火車站前一個叫海燕賓館的地方,有個朋友困在那裡,錢物被人竊取。我從北京一路勞頓到了那裡,那時我想到蕭紅曾困居在哈爾濱一個叫東興順的旅館裡。

在哈爾濱的日子,我以一個外鄉人打量著哈爾濱這座優雅的城市,歐式建築隨處可見。在冬季,我在魯西平原裡的小城總看到這裡零下三十度,大雪漫飛,那時的蕭紅也一定踏著雪。天白了,地白了,人也白了。

在上個世紀的三四十年代,這裡有很多的外國的僑居者,散佈在這座城的各個角落,這裡的僑民來自三十多個國家多達十幾萬人。商人、西餐館的老闆或女招待、麵包師、建築師、小提琴師、馬車伕、計程車司機、娼妓、神父或者嬤嬤,還有在街頭拉著手風琴討錢的乞丐。但更多的是日本人,日本僑民,也有“九·一八”事變後的侵略者日本關東軍及隨軍家屬。日本人對這座優雅的城市,實施了長達十四年之久的統治,蕭紅在日本人統治下生活了壓抑的三年。

蕭紅很有繪畫的天賦,不知道在落雪的時候,她是否到松花江邊寫生?那時,人們說在下雪的時候,巴赫的《義大利協奏曲》,或者莫扎特的《第九鋼琴協奏曲》,就會在城市響起。而哈爾濱的教堂之多,在中國無出其右者。蕭紅身懷六甲,能聽到教堂傳來的大大小小的鐘聲,那在她心中泛起怎樣的波瀾?

我想,恐怕蕭紅沒有那樣的閒情逸致。東興順的旁邊就是妓院,屬於三級、四級的。蕭紅當年差點被賣到那裡。在哈爾濱的日子,我卻只去了松花江不遠的道外南十六道街二四一號,旅館遺址還在,當年蕭紅住的房間還在。人們說黑底紅字,魏碑體的“東興順旅館”早沉在歷史的風煙了。

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