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卻支援媽媽的意見,並且對她有極大的影響,事實上要他成為一名生意人的主張屬於克留別爾先生,按這位先生的概念,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稱謂可以和商人這一稱號相比!出售呢子或者絲絨,矇騙公眾,向他們收取“Narren…oder Russe…Preise(傻瓜或俄國人的價錢)”①,這就是他的理想!

① 根據作者自己的註釋:先時,甚至在作者生活的當時,每年5月開始大批俄國人來到法蘭克福,於是所有商店物價上漲,人們稱這種價格叫“傻瓜或俄羅斯人的價錢”。

“怎麼樣!現在應該去我們家了!”薩寧剛梳洗完畢,寫完給柏林的信,愛彌兒就大聲嚷了起來。

“現在還早。”薩寧說。

“這一點關係也沒有,”愛彌兒向他做出親熱的表示,說道,“走吧!咱們先去郵局,再從那裡到我們家。傑瑪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您到我們家吃早餐……您可以對媽媽說點關於我,關於我前途的事……”

“好吧,咱們走。”薩寧說道,於是他們出發了。

……

傑瑪果然對他的來臨表示高興,來諾拉太太也非常友好地迎接他:顯然昨天晚上他在兩位身上留下了好印象。愛彌兒跑去吩咐早餐了,事先對薩寧咬咬耳朵:“別忘記!”

“不會忘記。”薩寧回答說。

來諾拉太太身體不太舒服:她害了頭痛病,所以半躺在安樂椅裡,儘量不動彈。傑瑪穿一件寬鬆的黃色短上衣,束一根黑色皮腰帶;她看上去也顯得疲乏,臉色有點蒼白;眼睛四周蒙上了一圈黑暈,但是雙眼的神采並未因此而稍減,而面容的蒼白反而使面部古典式的凝重的線條平添了一種神秘、親切的成分。那一天薩寧尤其為她雙手幽雅的美麗而驚愕;當她用這雙手撫平深色而有光澤的鬈髮並將它托住的時候,他的目光便無法離開這些靈活、修長、彼此分開、像拉斐爾的福爾納裡娜①那樣的手指。

① 據傳,福爾納裡娜是愛上拉斐爾的一個貧苦女子。這裡指拉斐爾所繪的以該女子命名的一幅畫上的肖像。

戶外天氣很熱。早餐以後薩寧曾打算離去,但是他們向他指出,在這樣的日子最好還是不要動,他同意了,便留了下來。後面的一間房裡,也即他和兩位女士就座的房裡,籠罩著一片清涼;窗戶開向一個小花園,那裡長滿了合歡樹。許許多多的蜜蜂、黃蜂和熊蜂,在撒滿金黃色花朵的繁枝茂葉間和諧而貪婪地嗡嗡叫個不停;這種不知停息的聲音透過半閉的百葉窗和垂下的簾幕傳進房來:它訴說著室外空間的炎熱——於是關閉在安適的居室內的清涼就變得更加甜美了。

薩寧談得很多,按昨天的方式,不過既不談俄羅斯,也不談俄羅斯的生活。愛彌兒在早餐以後馬上就被打發到克留別爾先生那裡去實習會計了;由於想滿足自己年輕朋友的要求,薩寧就把話題引到比較搞藝術與經商的好處孰多孰少上來。他毫不奇怪來諾拉太太站在經商一邊——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傑瑪也談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你是個藝術家——尤其是個歌唱家的話,”她熱情地把手從上到下一揮,說道:“那你一定要做一流的!二流的就怎麼也不行了;可誰知道你能不能達到一流水平?”潘塔列昂也參加了談話(他作為早已在家的僕人和一位老人,即使有主人在場也被允許坐在席上;義大利人一般對禮儀的要求不太嚴格),他當然是全力維護藝術的。老實說他的理由相當乏力:他說得最多的,是首先需要具備d’un certo estro d’inspirazione——某種靈感的激情!來諾拉太太向他指出,說他當然具備這種“靈感”,但是……

“我有敵人。”潘塔列昂悶悶不樂地說。

“那麼你(眾所周知,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