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嗎?”

蘇綰微笑:“疼嗎?”

剡洛搖頭:“你呢?”

“……”蘇綰已淌了一臉的淚水,若非剡洛此刻身上有傷,她一定會撲過去哭個半天。可是這會兒只能這般靜靜地淌著,只能微笑著流淚,“不疼了……孩子,都已經去了那麼久……我只是……沒法子……”

“不疼了就好。”剡洛閉上眼睛,“我……我真想……想看你當日在西疆……的模樣。如今……又再見到,我……我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是嗎?”蘇綰抿著眼淚,“不,你還沒看到……我要陪你上陣殺敵,我要幫你將江山奪回來……我……我還想為你哺育孩子……”

剡洛點頭:“好好……綰綰……我,我睡會兒……”

“不你別睡!”蘇綰驚道,怕剡洛睡死過去,纏住他的手臂,“剡洛,現在安陽王大軍如虹之勢,他想甩掉我們單獨進攻京都,你得想想法子才成。”

剡洛倏然張開雙眼:“到哪兒了?”

“……”蘇綰腦子裡亂想一氣,隨口道,“快過河了……”

剡洛瞪起雙眼:“綰綰,替我將箭……拔出來。”

蘇綰一震:“不行,我已讓金寶於大哥去帶葛軍醫過來了,再不過一個時辰便會趕過來,你撐下去,等葛軍醫來了再說。”

剡洛磨起牙來哼笑:“綰綰……你忘了,我也懂些醫術……難道,難道我會用性命……開玩笑嗎?相信我……我不會死的……為你為江山……我都得活下去。”

“你……”蘇綰咬住唇,慢慢攀住那支羽箭,上頭粘稠溼潤有著剡洛的鮮血。她沉思了許久,突然手臂一動,猝然拔出羽箭。

“啊……”剡洛慘叫一聲,飛快咬牙,冷汗如流瀑一般瞪著蘇綰,既怒又笑。這果然是他的蘇綰,他果斷而英明的蘇綰啊,讓他此刻既愛又恨。

蘇綰吸了下鼻子,撕下剡洛的大褂擺子捂住他的胸口:“疼嗎?”

“呵……你來試試?”剡洛痛地真想跺腳。

見他還會開玩笑,蘇綰到底鬆下一口氣,但是手上隨即便被剡洛的鮮血給濡溼了,粘稠熱膩,仿如一團糖漿。她又止不住擔心起來:“你身上帶了什麼藥沒有?”知道他素日都是要命地很,總會擇幾樣藥物常備。

剡洛點頭。

蘇綰便在剡洛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抽出幾包用油紙包起來的藥包,她聞了聞,跟隨剡洛太久,對藥石常規的嗅香也有了解,是不是金瘡藥她還是能聞出來的。不過這麼大的血口,也不知金瘡藥管不管用。她只得先開啟一包,然後輕輕撒到剡洛的傷口上。

那金瘡藥中含有一味冰片兒,具有極強地冰感,一下子散入血肉之中登時讓剡洛倒吸冷氣,嘴唇越發蒼白:“嘶嘶……綰綰,你想事要報仇吧……”

蘇綰髮笑,想起那會兒在蘇園之時,自己受了腳傷,剡洛亦是如此親力親為地為自己弄傷搗藥,還累得睡了過去。她自個兒將幾味藥弄擰了,還偏怪他不安好心。嘖嘖嘖……原來他們走過這麼多的路,好像點點滴滴回憶起來,都是長詩一般。

見她發傻,剡洛忽覺傷口也沒有那般疼了,待藥性入到傷口深處,那發麻的感覺已經完全沖刷盡了痛感。他微笑,頹然將頭靠到坑壁上,忽然仰天望著,說道:“夕陽……真美。”

蘇綰抬起臉,才覺不知不覺竟然已到了黃昏,殘陽的金紅塗滿半邊天,像是秋季垂枝的黃桔,在雲煙中似乎還帶著一股隨風而至的清香。

她坐了下來,忽然想到,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不覺鼻子發酸,人都會有死的時候,但是她真的不甘心,自己將來會不是死在垂垂老矣,而是死在剡洛功成名就的時候。她想著,自己的大限似乎很近,偶爾又似乎像不存在一樣,能活到天荒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