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在小院子裡的學員,感覺這裡像極了監獄或者精神病院。有人在院子裡對著植物發呆,有人在圍著院子打轉,誰也不看誰,彷彿彼此都不存在。

我坐在那裡思想無法專注,開始各種幻想。一整天沒有看書和接收到任何新鮮資訊,孤獨感和焦慮感左右夾擊,我感覺自己快燒著了。牙齦整個腫起來,我像是病了,昏昏沉沉,我想可能是之前沉澱體內的毒素作祟。

第二天,經過前一晚的開示(老師宣講禪修哲理)後,我正常了些,想:留下來吧,別逃了。但是白天過去,意念又有些崩潰。我太想念北京,想念有書讀、有電影看、有事可幹的花花世界。一天就是坐著和躺著沒有別的運動,每塊骨骼和連著的筋肉都無比痠痛。我感覺自己的整個體迴圈都在減慢。頭痛,是無所事事的那種痛。

打坐時候依舊走神,無法集中,後腰是全身疼痛最厲害的部位。

這裡還是像個監獄。我想:出去了千萬不能犯罪啊,犯罪千萬不能被抓坐牢啊,被抓那就犯點死罪吧!

第三天比前兩天好太多了,我開始平靜下來,接受這裡。開始能注意到一些焦慮狀態下沒心情看的東西。

當天夜裡10點,依舊綿綿細雨。藏經閣大殿後,我光著腳,穿著睡衣想要感受春雨,就向殿外伸出右手。之後的記憶是“咻……咚”,我仰面撲倒。臉在右手後著地。瞬間我感受到宇宙:周圍死一樣的寂靜,眼前幾顆閃光的星星轉動。我本能地在潮溼地面上翻轉身體,雨水落在臉上,混合我的鼻涕眼淚,“救命”,我在心裡默唸。

“你胳膊還有知覺嗎?”終於來了一個學醫的男法工。我哭著搖頭。他順著我的肩膀拉兩下,我哇哇大叫。“脫臼。你們把她按住。”之後“嘭”一聲,脫臼的胳膊復位,而我感覺剛才的星星們又回來了,它們浸泡在我的眼淚裡打轉。我右手吊了一塊絲綢圍巾半坐半躺在黑暗裡,想著回去要給災區再捐些錢。我終於明白忍受身體的疼痛在黑暗中等待的可怕。

胳膊復位以後,我沒有被送醫院。因為交通不便,也因為法工們勸解說讓我用觀吸法呼吸讓意志超越肉體。於是我被送回屋裡觀吸。離開前他們留給了我一包紙巾,一個手電筒。

理智和疼痛在黑暗中伴隨著呼嚕聲在我腦子裡爭吵了四個多小時。早上四點半,起床鈴聲響。我的同屋們開始穿衣洗漱,她們依舊不看我一眼,我愕然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一方面暗暗慶幸等待終於結束,天亮了!另一方面,又不知如何是好,法工們是在6:30起床,他們不起床我無法離開就醫,也不能取回被他們拿走看管的手機。

早上,4:50我結束茫然做了決定:跟隨同學去禪堂打坐。我拖著腫大的手臂堅持打坐的原因不是我有多麼堅強的意志,而是因為簡單的私心:1.我不想一個人在宿舍躺著胡思亂想,那裡很冷。2.如果我在禪堂,一會兒能有早飯吃。

6:30我終於在早飯時見到了起床的法工。我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說:“能不能把手機給我打個電話,我要去看病!”她嚴肅地示意我禁語。之後給我一個紙條:飯後來我辦公室。

辦公室裡,法工終於有了少許的人情味,她說:“我們也是流動的義工,對於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如何處理。你要看病就去吧。但是出去就不能回來了。”我說:“好。”其實內心還是掙扎,感覺離開顯得非常脆弱,而且採訪也不能完成。

一個法工幫我取手機的時候,另一個湊近我說:“我們這裡確實常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有人來了就坐立不安,有人開始發炎,這可能是排毒。但是也有人說,這是消孽。或者是前生或者是今生的孽。”知道能離開後,我一點對話的力氣也沒有。我只想消痛,消腫。

走出寺院大門的一刻,我開始號啕大哭,我彷彿受了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