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最後,言語越是低沉急迫,也越來越無力。

旁邊婦人,淚水漣漣,不斷替自己兒子輕撫胸口,想要以此減輕自己兒子的痛苦,

“阿策別說話了,你不會死的,你阿爹在天上保佑你呢,你別嚇娘啊。”

“為娘不要什麼大房子,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們弟兄倆,無病無災就好。”

“來,再吃些藥,吃了藥就好了。”

“別說話,留些力氣,好生養病。乖,聽話啊……”

婦人一邊抹淚一邊手忙腳亂端起旁邊的粗瓷陶碗,遞到自己兒子嘴邊。

“咳咳咳……”

回應她的,是自家兒子推開的手,和如同破風箱漏風般的咳嗽,以及兒子嘴角溢位的鮮血。

正如什長所說,阿策應了最壞結果,他被那一錘,傷到了肺腑。

阿策也清楚他自己的情況。

胸口痛得如同無數支鋼針在扎一樣,呼吸之間多有不暢,也不知道是淤血阻塞了呼吸,還是怎麼回事。

他能感受到,破碎的骨頭扎進肺腑的那種感覺。

莫說如今這種藏匿荒郊野外,隔三差五就要轉移地方的環境,

即便是以前在城裡,遇到傷筋動骨的症狀,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全力施救之下,也只能勉力保證不留病根就算不錯了。

如今這裡也有赤腳郎中,有用嗎?

若是真的醫術高超,之前那些受傷的軍士,也不至於會死。

自己命不久矣,趁著現在還能說話,趕緊交代後事才是正事。

拼著最後的力氣,他死死抓住自家兄弟的手,再次叮囑起來。

“跟著將軍,也要多留心眼,將軍若是真能帶著所有人,將北虜趕走,你就好好跟著將軍。”

“若是……若是不成,你得保著孃親,繼續……,繼續逃命。”

“我走後,這個家便全靠你了!!!”

說這最後這幾句話的時候,他是瞪著雙眼,用盡全身氣力才喊出來的。

說到最後已然是一副燈枯油盡的狀態。

話音剛落,口鼻之中不斷湧出大量鮮血。

幾次掙扎之後,眼中便再也沒了生機。

“兄長……,哥!!!”

“阿策,阿策。”

“我的兒!!!”

“你醒醒吧”

聽到裡面嘈雜哭喊聲起,洛君平走近門口,

抬手幾次想要推門而入,不知為何,卻又每次都停住。

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門推開,

因為他下令,嚴禁白日生火照明,所以此刻房間裡昏暗一片。

過了好一陣他才適應過來,雜草鋪就的床鋪,年輕軍士躺在上面,已經斷氣。

旁邊一個少年和一個婦人,正在拼命搖晃死去軍士的身體。

見到有人來,他們也只是抬頭看了來人一眼,也沒有理睬,只是繼續痛哭流涕。

年輕軍士雙眼緊闔,雖然如同睡去,卻註定不會再醒來。

即便洛君平是帶兵打仗,久經沙場之人,見慣了生離死別。

面對此情此景,心中也湧起一絲不可名狀的異樣情形。

他沒有慷慨激昂發誓要替死去的年輕軍士報仇,也沒有親切感人的關切慰問。

只是喚來身邊士卒,將兩包糧食,放在地上,

他覺得應該說兩句什麼,幾次張嘴,似乎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終只好作罷。

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隨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