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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時間地點明顯不同之外,恫嚇狄更斯和巴爾扎克的力量——戰爭與有關戰爭的謠言;經濟生活大改組;財勢和特權從一個社會階級轉移到另一個社會階級;科技和人口的飛快成長——和困擾福克納的力量有不少共同之處。福克納知道,“任何東西不可能持久,不論看上去多麼好。因為一旦停滯,放棄運動,它便是死的。”他也知道,每個時代都是魚龍混雜。在日趨消失的世界中,他既看到榮華富貴(“過去生活中輝煌美好、但必毀於變化的東西”),也看到殘酷無情(為了讓“地上長出可供謀利”的東西來,不惜奴役一個民族、毀壞一片原野)。在日漸興起的世界中,他看到庸俗(斯諾普斯的計謀相當卑鄙,他不擇手段只求發財)和旺盛的精力(他羨慕這股精力,雖然討厭其表現方式)。懷著矛盾的心理,福克納開始用漂亮的辭藻駕馭周圍這個魚龍混雜的世界,駕馭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反應。這一工程之緊迫浩大,他對正在塑造的國度的重筆勾劃,證明福克納的語言藝術的力量足以克服最霸道的社會現實和歷史現實。他要自己正在塑造的世界具備他所認識的這個世界的一切昭著特點、一切美好的和可怕的品質——榮華富貴和殘酷無情,庸俗和精力旺盛,因為他要影射它、要主宰它。對於那個看上去面熟陌生、既有魅力又有威脅的世界,他有區域性的、也有全域性的打算。他好像決意改造它,使它全部歸他所有。他要絕對的佔有(“威廉·福克納獨家經營”)和絕對的主宰(“我就這樣創造自己的宇宙,我在時空上都可以像上帝一樣擺佈這些人”)。
有了需要又有希望,福克納熱切地工作。一個個人物、家族和社會開始繁殖,場面和情節開始衍生,速度之神速使他的想象力瘋狂地從一種可能跳到另一種可能,不斷地有所發現。分別觀之,一個個寫作計劃各有千秋;合在一起,則可看出他的偉大發現——故鄉——成了他的創作源泉,他所謂的淨化成了想象過程,他的玄秘國度猶如創世紀。他後來回憶道:“我發現這塊郵票大小的故土值得一寫,活得多長,一輩子也寫不完。而且,把‘真’提煉成‘偽’,就可以讓我充分發揮才華,開掘一個金礦,創造自己的宇宙。”福克納很早就說起過自己的國度,一個自然呈現在他腦海裡的地方,有它的歷史和遭遇。由於每一個區域性關連著其他所有的區域性,難免有些人和事沒顧得上記寫,有些偏僻角落沒顧得上發掘。一方面,這是唯他才有資格主宰的世界;一方面,那裡的人物和故事,他寫也寫不盡。
緊迫感日甚一日,福克納撇下《亞伯拉罕神義》,集中精力寫《墳墓裡的旗幟》。寫著寫著,他發現以前聽到過見到過和感受過的一切突然探手可得:既倒黴又光輝的過去,朦朦朧朧;自顧自的個人和家庭;糾纏不清而命運多舛的祖先和後裔;糾纏不清而命運多舛的兩大種族;糾纏不清而命運多舛的兩種性別。1927 年夏,他又去帕斯卡古拉,繼續寫作,勁頭十足。1927年9 月29 日,30 歲生日前4 天,小說脫稿。一年前寫成《蚊群》,也是在帕斯卡古拉。《墳墓裡的旗幟》的手稿將近600 頁,尚待重看一遍,但是他高興而自信。他寫信告訴巴瑪姑姑——老上校最小的孩子,也是福克納最喜歡的一個親戚——書已寫完,打算回牛津去住上個把月,給人油漆招牌。他寫信給霍拉斯·利弗賴特說:“大功已告戍”,要預支些錢“同一位女友出去研究生理”。深信自己寫的書是出版商在那一年中能找到的最佳著作,深信自己起的書名也是無可再好的,他開始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