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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富貴。
財產是成功的標記,是堵住那些稱他為“不務正業”之輩的嘴的回敬。而且和大多數雄心勃勃的人一樣,他欣賞財富給自己帶來的生活享受和社交樂趣。如果說山楸別業足以召回老上校時代的榮華富貴,“紅土地”顯然大大超過了。他已疲乏,但是為了擁有“紅土地”,仍願做一切,“寫一本書、幾本書……或者演講”。
事實上,他此時已後顧多於前瞻。3 月,請人給自己畫像。5 月去紐約看珍,6 月去孟菲斯看瓊。好幾次提起死的預兆。不多幾個月前,他相信自己可以永遠騎馬、喝酒和創作。5 月在紐約談到過去時,馬爾科姆·考利覺得他的語調“雖然說不上改變,但有新的弦外之音”。最後一次經過夏洛茨維爾回牛律後,6 月17 日從馬上摔下,傷勢不輕,但仍爬起重登馬鞍,不顧傷痛和疲勞。他說:“我一定要制服它”,後來又說,“我不要死”。從此開始了最後一輪的疼痛和酗酒。7 月4
日,聲稱願意去醫院那被他比作火爐和監獄的地方。7 月5 日送進拜黑利亞的賴特療養院。7 月6 日清晨死於心血管阻塞。這天正好是老上校的生日。
在《記舍伍德·安德森》中,福克納說夢中找到安德森的“整部傳記”,這個夢“像一則趣聞,也許像一則寓言”,他夢見安德森“走在鄉間小路上,牽著一匹馬,想拿它換一宿的睡眠。”在這個既是趣聞又是寓言的夢中,福克納悟出安德森的生活邏輯:願把現有的世界,即“他的美國”,換一個從想象中誕生的世界。雖然他立即進一步把想象過程轉化成堅韌不拔的苦幹,但沒有直接說明其隱秘的動機。
曾經提過一半是為了愛純、愛真,一半為了愛權,一半為了“廢寢忘食、銷魂蝕骨、無法滿足的對光榮的飢渴”。但他提過,這也是不斷上進、攀登高峰的努力。言下之意,只有這樣,人才能在“廢寢忘食、銷魂蝕骨的”這場搏鬥中到達彼岸,找到平安。
詹姆斯·梅里韋瑟指出過,記安德森的這一篇讀後,不免令人同福克納的另外幾篇、特別是《卡爾卡索納》相比較。《卡爾卡索納》也是寓言,講藝術家的遭遇和想象的力量。其中的藝術家是騎在馬上的人,這匹馬以“有節奏而且毫不鬆懈的火氣奔騰著,但未前進一步,”朝著一個最後的詛咒、一個永遠到不了盡頭的詛咒奔騰。《卡爾卡索納》把藝術家比作追求高不可攀的目標。另外還有幾點十分重要:它把女人比作“美孚石油公司”(11)的權勢,也比作劣等智慧。女人會生活而不為現實所困惑,對現實無動於衷。
男藝術家則不然,既感到困惑又經不起打擊。他念念不忘“千一番大膽、悲壯麗嚴酷的事業”,轟鳴騰空地馳騁於自己的天地中,但無時不意識到,生即是失敗、生即是死。終於使他同這樣一個命運妥協,使他能毫不驚慌地想象自己的屍體躺在盪漾的海底,“平安地隨潮聲來回擺動”,是他知道了如何把握它。他雖然知道“生命的終結是靜臥不動”,但拒絕“信以為真”。
他利用這一矛盾創造了有力的風格,獨自躺在黑暗中,傾聽頭頂老鼠的細碎腳步,鬼鬼祟祟,一本正經。等待老鼠下來吃掉自己時,他發揮了“幻覺的作用”,有超凡視力的心眼“看見自己一動不動”,化作千絲萬縷,不復存在。意識到“打出生之日起軀體內部便已開始的腐朽過程”,把對生與死的不安感看成創造萬物的原理。因此他的榮耀不僅在於把幽暗悲慘的人物變成致美而令人垂涎的人物,還在於他使令人傷心的不滿足化為生活的目的。他能在想象中開啟關閉的門、走近禁果、幹危險的事,化生命為藝術,從而使生命持久而有靈性地藐視死亡。福克納寫了一句無比奇怪的句子,後半句描寫“瘦小精悍”的蛆蟲,應由它吞食男人,而吞食女人和嬌嫩姑娘者應是“模樣嫵媚”的蛆蟲。可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