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凝雪不是善良到聖母的女人,卻也不會是卑劣自私的。

她把自己塵封起來,與所有人都斷絕往來,待在別墅裡陪著孩子成長。

她不敢踏出院子,她不想聽到喬楠的訊息,更不敢聽到喬楠的訊息。

因為愧疚,也因為被她刻意忽略、掩埋在心底深處的那份陌生的情愫。

她不能解釋那幾天發生的事,只能像鴕鳥,將自己埋在沙子裡。

這一埋就是十五年。

靳氏要進行海外融資,她作為靳氏代表前往英國,無預兆地在英國當地的財經雜誌上看到了他的身影,下一秒,她就打翻了手裡的咖啡杯。

滾燙的咖啡在她的手背上濺起一小串水泡,卻及不上心口的疼痛。

那一期的財經雜誌採訪的是極致全球汽車公司。

封面是個極具紳士的歐洲男人,西裝革履,是極致的CEO。

標題是:商界,資本為大。

然而,翻開雜誌,更多的篇幅是在報道極致全球汽車設計總監喬楠的全新設計理念,當喬楠的名字映入她的視網膜,她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凝滯。

喬楠倚在冰綠色的航空材料上,雙手抱胸,矜貴而沉默的眼神。

色彩,他的理念,新推的主題,就是冰綠色。

旁白是——

讓色彩飛馳起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成熟了不少,清俊的眉宇皺得緊緊的,薄唇抿起的時候,多出了幾條紋路,身上已經有了成功人士的氣度。

她卻倏然起身,捂著嘴,惶恐地丟了雜誌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躲進了洗手間,重重地關上門,好像他就站在門外專注地看著自己。

一遍一遍用冷水清洗自己滾燙的臉,心中的忐忑卻不曾減輕半分。

她破天荒地不顧西方的禮儀風俗,要求提前商量融資的事情,她不想再待在這個有他的國度,每一夜,都被莫須有的焦慮所折磨。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麼。

她離開倫敦的前一個晚上,她和東道主去英國有名的酒店用餐,東道主的夫人是個很熱情的歐洲夫人,問起她的情況,她也很誠實地一一作答。

“你也是S市的人嗎?”那位夫人聽她說起,詫異地瞪圓了那雙深邃的碧綠色眼睛:“極致的喬也是S市的,你認識嗎?”

下一刻,夫人就建議:“溫莎和喬他們就在隔壁用餐,我們要去看看他們嗎?”

她目瞪口呆,感覺世界怎麼就這麼小呢?

“喬現在是極致的設計總監,在倫敦很出名的,不過可惜,他的性格太死心眼,在國內時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到現在還保持著單身。”

她最終也沒有應夫人的邀請去隔壁問候。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手腳冰涼。

望著窗外繁華的夜景,她徹夜無眠。

和靳昭東的婚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還愛他嗎?

不,早就不愛了。

也許在他從天山回來後,她曾因不甘努力過。

可是,每一次的努力,不但沒給她帶來充實感,反倒讓她感到鋪天蓋地的空虛和惶恐,有好幾次,她竟然會因為他的轉身而感到僥倖和輕鬆。

午夜夢迴時,不再是天山靳昭東送她離開的那一幕,也不再是靳昭東為了另一個女人給她寄來離婚協議書的殘忍畫面,而是——

筒子樓下,她用井水衝著潮熱的雙腳,他坐在旁邊逗著子琦哇哇大叫。

向靳昭東提出離婚,脫口而出的那一剎那,連她自己都失神了,望著靳昭東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卻感覺一塊巨石從心頭搬開。

她的世界不再是潮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