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微笑道:“小師妹,你好啊。”

光陰流轉,忘憂容顏雖變,五官卻一如當年,精緻而端莊。兩人相顧一笑,竟自無言。

紹興十六年上元,陛下駕幸宣德樓,元君、仲君登臨施術,由樂坊奏天官賜福、黃公殺虎,以求數年風調雨順、江山太平。

下了神壇,只聽忘憂微笑道:“我記得你清高得很,不料竟肯南下。”

瑤光淡淡一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代價。”

他的話說到這裡,只見兩個內侍捧來一些物事,恭謹道:“謝安所用太羲琴、謝玄所書字帖,盡在這裡了。元君大人,請。”

忘憂笑道:“當真大敲一筆。”

“錯,是物歸原主”,瑤光揚唇而笑,與她在精緻而逼仄的宋宮裡並肩徐行,落英鋪地,忽聽忘憂輕嘆了一聲,道:“有心無力,求諸神明。只盼官家知道神事已盡,當盡人事,勵精圖治才好。”

瑤光問道:“他的墳在哪裡?”

江南一帶,都贊左營領軍沈秋水武藝絕世、神武非常,在宋人南渡時,帶十餘人迎敵五百,雖然身死,卻保得錢塘各地的百姓平安。三天後,一女子單騎南下,刃敵百十人,收了故人血衣揚長而去。坊間談起,傳之有神助。

忘憂頓了一頓,只道:“那個孩子已經成家,你要不要見?”

瑤光淡淡道:“我不想見其他人,帶我看看他的墳。”

“師兄葬在白堤畔,你自行去吧,我不想再看第二次”,忘憂無聲地長嘆一口氣,道:“其實何必見他。掃墓祭酒,誰還喝得動酒嗎?”

瑤光一路送她到長街盡頭,唇角微微勾起,莞爾道:“記性或許不行,喝酒倒還喝得動。”

兩人走到文德門,列官忙不迭垂拱而禮,忘憂點了點頭,只道:“保重。”

瑤光拱手回禮,只見她微微一笑,徑自離去。

仲春的宋宮遍植杏樹,飄花垂枝、桐葉鋪地,恬靜是苟且偷安的恬靜,雅緻之中,帶了一種莫名的逼仄。

正這時,忽聽不遠處幾名內侍趕來,一面道:“小縣主,不可!元君大人在裡頭。”

少女嬌聲叱道:“你是什麼人,也敢碰我?起開!”

“小縣主!”

瑤光轉過眸,只見一穿著鵝黃色裙衫的少女徑直闖入,正是安城縣主姬細若。

她的爹爹姬海夜官至同平章事,娶了一位世家小姐。姬細若相貌清秀,已看不出多少前輩的痕跡,惟有一雙眸子黑如點漆,像極了她的姑母。

她自幼嬌慣,此時面對瑤光也絲毫不懼,上前指著他,冷冷地道:“你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騙吃騙喝的遊方術士,會些不入流的把戲。將士們死忠死節鎮守河山,從不貪一官半職,你只靠花言巧語哄騙官家,竟搏到這個虛職!”

內侍們聞言大驚失色:“小縣主,不是這麼說的,不可,不可!”“元君大人即將遠行,御禁之內,還請小縣主萬事明察!”

姬細若大膽地望著他,詰問道:“好一個元君!而立之年,你能有什麼本事?”

瑤光看著眼前的少女,竟似故人再現,卻只是微微一笑道:“這番話被官家聽到,又會怎樣?”

他伸開手,只見掌間一抹花影綻開,裡頭飛出一隻極小的翠羽鳥,仰頸而啼:“你只靠花言巧語哄騙官家,竟搏到這個虛職!好一個元君!而立之年,你能有什麼本事?”

仿效人語,無不惟妙惟肖。

姬細若臉上猝然變色:“你,你!”

瑤光放飛了翠鳥,微笑道:“小縣主,在下不過一個騙吃騙喝的術士,會些不入流的把戲。”他說著,忽然探手朝幾名內侍眉心一點:“諸位從未見過今日之事,可記住了?”

不等姬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