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喜。”霍希音覺得這種對話實在是太累,她不想失了風度,又不想討論過多話題,此刻覺得時間分外難熬,“聽說你今天接受了陳遇的求婚,我們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替你們高興。”

“為什麼?”夏未央問,隨即又反應過來,帶著一點恍然大悟,但依舊是一副得體的笑,“明白了,上司心情好,你們也跟著輕鬆。”

霍希音靜靜地笑。

兩個人終於有了交談後的第一次冷場。霍希音端起茶杯低著頭抿了一口,心裡卻是舒了一口氣。她現在寧願冷場也不想假笑,她沒紀湛東那麼好的本事,假笑都能做到完美無瑕惟妙惟肖。

清茶入口的感覺澀而微苦,雖然餘韻悠遠,但霍希音並不喜歡。喜歡喝茶的是紀湛東,關於茶的一切東西他基本上都能如數家珍。霍希音觀賞過好幾次他沏茶的情景,眉目沉靜,手法純熟仔細,與他平時漫不經心的模樣大不相同。

夏未央也同樣抿下一口茶,再次開口:“我回來做記者,雖然現在只是在實習,但是上司也挺不錯。不過有朋友說記者太辛苦,所以建議我做做編輯或者別的什麼。”

霍希音說:“自己喜歡就好。”

她笑,聲音依舊柔柔的:“你倒是和我的想法一樣。”

霍希音抿著唇笑了一下。

夏未央靜默了一下,輕輕吸了一口氣,輕聲說:“對於我母親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很抱歉。她這些年也很辛苦,心裡總是想不通。但是她那麼對你,也總歸是不禮貌。前兩天似乎和你說話有點衝動,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霍希音抿了抿唇,依舊是官方的笑:“誰怎麼做都有自己的權利和方式,我沒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替她道歉。”

多麼冠冕堂皇又避重就輕的回答,她說的時候自己都差點要鄙視了自己。

夏未央握了握茶杯,又說:“公司快要垮了,她這兩天很焦躁,她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公司就這麼沒了。不管怎麼說,她那些衝動的話,還是希望你別介意。”

她說得很慢,看來這種道歉方式她似乎也並不擅長。霍希音被她的第一句話打得猝不及防,猛然抬頭看她,夏未央卻好像已經預料到,竟然衝她笑了一下,雖然有一點勉強。

霍希音鎮定下來,又恢復了冷淡的神色:“弱肉強食,很正常。”

她的話一句句帶刺,夏未央估計也快撐不下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淺,最後再次輕輕吸了一口氣,嗓音倒還是輕柔依舊:“總之,還是祝你幸福。”

官方的祝福一定要配上官方的回答才算完美,霍希音也是微笑:“謝謝,你也是。”

週日的時候紀湛東拖著霍希音去打網球,同行的還有另外幾位紀湛東的好友。在場的除去紀湛東和另外一位男士,其他人都帶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伴。

霍希音對那位不帶女伴的男士很有點印象。和紀湛東一樣的舉止有度衣著妥帖言談得體,臉上常有淺淡的笑意,在一群衣著光鮮的男女之間似乎很是低調,卻同時又有著很強的存在感,一看就知道是不好對付的主。紀湛東當時對他的介紹是:“習進南,性別男,最會打啞謎,典型悶性子,萬事不說型,一撞南牆不回頭,後退幾步繼續撞,迴圈不止,週而復始,簡直就是現代版西西弗斯,唔,不對,也許移山愚公更恰當。”

當時的習進南也不理會他的故意挖苦,依舊是笑得清淺,如同薄酒沁人心脾:“那你是什麼?沒事找事型?”

似乎紀湛東的好友個個都是這樣,打哈哈和忽悠人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四兩撥千斤的本事被這些人玩得爐火純青,寥寥數語說出來,偏偏就能變了味道。話裡藏話是家常便飯,霍希音一直都懶得去深究,既然話題大部分都與她無關,那她索性就關了耳朵直接過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