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迎初聽他這樣如數家珍般說出趙家的人丁狀況,不由深覺意外,忙道:“原來相公對趙家這麼熟悉,那相公可有法子向趙家探一探內情?”

柯弘安掠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可知為何我會對他家熟悉?因為趙太師與我爹在朝堂上是政敵,因著爹的緣故,趙家和柯家早年便有些紛爭,所以柯家人對趙家一點也不陌生。”

容迎初聽他如此一說,思緒急轉間,不由意識到了什麼,訝然開口道:“難道苗氏讓芷丫頭嫁到趙家的目的,就是和解兩家的恩怨?”

柯弘安冷笑了一聲,道:“好一個堂而皇之的名目!她可真不愧為當家主母。”

容迎初疑慮道:“難道相公是覺得,苗氏還有別的打算?”

他想了一想,也沒再往下細說,只對妻子道:“我雖然對趙家的境況略知一二,但終究是不曾有過往來,也不知他們府裡的詳情,要想知道苗氏確切的打算,恐怕得想想法子。”

容迎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我明日和語兒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讓義娘代為打聽打聽。”

燭火已燃至末端,欲熄未熄地顫抖跳躍不止。柯弘安站起來伸一個懶腰,聲音帶上了倦意:“說了這許多,咱們還是睡吧,就是睡不著,躺著也比坐著好。”

容迎初含笑站起來,伺候他寬了衣,自己也脫了外裳,方捻熄了最後一點燭火。

黑暗中,他們靜靜躺在了一起。她先是一動也沒動,不知過了多久,他側過身輕輕地伸過手來,把她擁進了懷裡,他的氣息暖暖地吹到她的前額上,癢癢的又讓人有點透不過氣來,她不覺抬手撫上了他的臉龐,把自己的臉靠在了他的胸中。

彼此再無話。

他下巴抵在她蓬鬆的髮絲間,不知是否錯覺,竟似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桂花芬芳。轉瞬又清晰地意識到,這也許又是隻存於記憶中的氣息,這樣的無休無止,總會在他不設防的時候悄悄溜出來擾亂他的心緒。

她入睡了,他也睡。

揪痛心房的夢魘,再度是那幕怎麼也無法忘懷的情景。

那一年的某個夜晚,他躡手躡腳地來到母親任氏的房裡,年少的他孝心一片,不想發出聲響吵醒病重的母親,只悄悄看一看母親是否安然便好。

門前珠簾輕輕地搖晃,似是前一位進入其中的人留下的不易察覺的痕跡。

他來到珠簾前正要入內,卻在下一刻愣了一愣。

姨娘苗氏正端著青瓷小碗,將碗中藥湯一勺一勺地喂到母親口中,苗氏那姣好的面容上卻帶著幾分與她的美好不匹配的陰冷——

“大姊,只要吃過這次藥,你就可以不再受苦了。”

他臉色大變,正要闖進屋內,身後卻猛地有人一把抱住了他,把他往外拽去。

那人的力道如此之大,他完全沒有掙扎的餘地。

至今仍然記得,那雙手所下的狠勁,是不帶任何感情的,猶如他才是那個意圖對母親不軌的狠心人。

來到昏暗的迴廊外間,他方得以看到那人。清冷的月光下,那張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竟是父親。

他呆若木雞:“爹……”

柯懷遠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口中輕輕道:“馬上走,這一切與你無關。”

救母心切的少年卻不打算聽從,轉身就想返回屋內,怎麼也不會想到骨肉至親的爹卻一手扳緊了他的肩頭,用力地把他拖到了院外,一把將他甩到地上,冷聲低喝道:“你給我滾出這個院子!”

渾身如散架一般的劇痛,從破碎的記憶中再度蔓延至一心一身。

當他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時,感覺到身邊空蕩蕩的,臂彎中的那個人不知何時竟已離去。他滿懷失落地坐起身來,一手抹去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