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指唐松最大的軟肋所在。

這番話著實有理,武三思面色不動,心中卻是暗自歡然。

這份歡喜還不曾消退,宋之問便給了他更大的驚喜,“更何況,唐松這賤子還得罪了一些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他將防弊的章程做的越嚴,便是得罪的越深”

武三思思慮一番,卻沒想到答案,“什麼人?”

“崔、盧、李、鄭,以及以此四家為首計程車林舊族。自科舉定製以來,哪一次進士科中榜者中沒有這四家子弟?”

聽到這四姓,就連武三思的臉色也隨之一變。

這四姓指的是四個家族,分別是博陵崔家、范陽盧家、清河李家、榮陽鄭家。這四個家族看似當朝不曾出什麼顯官,但若論樹大根深卻是當世無匹,實是天下公認的衣冠美族,世家中的世家。

魏晉南北朝時期,世族門閥勢力高漲,甚至到了一言之間興廢君王的地步。六朝入隋,再由隋入唐,直到如今的武周,雖然歷代統治者都在有意打壓門閥但畢竟時間太短,門閥的勢力,尤其是在民間的影響力又根深蒂固,是以這種打壓遠遠未竟全功。

甚至一直要到唐末隨著唐朝的滅亡,世族門閥才算退出歷史舞臺。

昔日王謝早已風流雲散,但這崔、盧、李、鄭四家卻完全的存活了下來,並一直存活到現在,而且還活的好好的,很滋潤。

關於四家的聲望之大,影響力之大,《責觀政要》卷七《禮樂》中有著很好的記載:

貞觀時天下以崔盧李,鄭四姓為貴,太宗厭之。乃招吏部尚書高士廉,御史大夫韋挺等刊正姓氏,普責天下譜蝶,並據憑史傳,剪其浮華,定其真偽。忠賢者褒進悖逆者貶黜,撰為《氏族志》,然眾以推山集士族崔氏為第一。

太宗厭惡天下以崔盧李鄭四姓為貴的情況特命撰《氏族志》本就存著改變這種狀況的用意,誰知臣下撰寫的《氏族志》仍然推博陵崔氏為天下第一。就連太宗出身的隴右李氏也只能排在第五。

僅此一例便可看出此四族在民間,尤其是在人心中的影響力。這四家每自矜貴,不與外族通婚,以至於一旦有外族人能與此四姓婚嫁,頓時便欣喜若狂,以為一舉邁入衣冠美族之列。

針對這種情況,以至於後來的唐朝天子不得不以天子詔的形式強令四家不得通婚。

與此同時,博陵崔氏亦是有唐三百年間的第一“駙馬家族。”蓋因這一家族在民間盛名太著,就連皇室也好其清名,願以公主婚之。是以二百多年的唐朝史中,僅這一家就出了數十個駙馬。

以上種種都使這同氣連枝的四家成為整個唐朝在民間最有影響力,在朝堂官場極具潛勢力的家族,別說梁王武三思,便是文昌左相武承嗣在一日沒登上帝位前都絕不願意得罪這四個家族。

時至今日,這四家自然已不可能再掌握兵權,其影響力最主要就是紮根於民間,投射於士林,可以說是當之無愧計程車林領袖家族,天下讀書人仰望的中心。;

“此四家憑藉其名滿天下的衣冠華族之名,歷來根本無需行卷,每科也必有子弟高中進士。所以,從國朝科考中得益最多的其實便是這四家。唐松那賤子一旦改變科舉章程,便是在向這四家挑釁,一旦這重考的科考中四家子弟中不得進士,或是中者太少,四家焉能坐視不理?”

宋之問鬼哭般的一個冷笑,斷言道:“既已任了主考,唐松這賤子實是已無幸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某就在這裡等著他,等著悔六

話已至此,武三思再不停留,轉身便向重獄外走去,身後宋之問的鬼哭狂笑仍在繼續。直到武三思將要走出重獄的門戶時,身後才傳來聲嘶力竭的哀嚎,“梁王,救我!梁王,救我!”

武三思冷冷一笑,徑直邁步走了。

辭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