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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院子裡頭手持一卷書不急不緩念著:“……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與熱渴者,作清冷水;與飢乏者,作諸甘果……攝事繫心,如觀妙色……”兩旁站著白芍和巧綠,因背對著她們所以看不見神色,只能看到深深壓低的頭和被風繚亂的發。
裡頭佛堂內,蔣家太太正跪坐在正中央厚蒲團上掐著烏木佛珠閉目養神,另一邊則是蔣家大小姐蔣婉,在一架鋪著斑紋虎皮的躺椅上晃著腳,一雙紅段子繡鞋看起來分外顯眼。
104 蛻變
見這情景,那叫果兒的小丫頭先嚇了一跳,又看雲卿等三人都直勾勾看著,忙帶著哭腔小聲說:“走吧,快走吧。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若知道大小姐回了府,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帶你們亂闖的。求你們快跟我走吧!”
蒹葭雖也震驚,卻很快穩下心神示意雲卿先離開。雲卿的婚事已提上日程,這時跟蔣婉起衝突一點好處都沒有,更何況雲湄在蔣家這等處境,她們不論以何種理由都不能再去添亂的。但云卿只不動聲色盯著佛堂裡頭,臉上沒有絲毫息怒神色。
只聽蔣婉嬌聲問:“站了一個時辰了,娘還嫌不夠?這是犯了什麼錯,竟尋了這麼個法子來罰,吃盡了苦頭不說,晚上回了房身上還不沾一丁點兒傷,叫阿寬一點兒毛病也挑不出來。”
雲卿只覺春寒之風比隆冬更甚百倍。只見蔣太太依舊閉目端坐,半晌方緩緩說:“多念一些佛經,寧心靜氣,自然是好的。”
蔣婉吃吃笑了半晌,自旁小几上拿過一盞茶來喝了兩口,說:“娘這意思,不是說天天都這麼調教她吧?”
蔣太太繼續掐著佛珠,神色無絲毫變化。蔣婉盯了雲湄半晌,驀地笑了,起身扶了扶頭上金步搖,說:“所幸不過是站一站,念一唸佛經罷了。要是連站都站不好,真是連阿寬房裡的丫鬟都不如了,還有什麼臉面留在蔣家,你說是不是?”
說話間蔣婉已站在了雲湄一步之遙,雲湄見那話是衝著她問,便抬起頭看了一眼,轉而低眉順目輕聲說:“是。”
蔣婉輕哼一聲,帶著三分慵懶勁兒說:“罷了,娘好好調教您的兒媳婦,我且去茶莊看看阿寬。說來倒是意外,雖說她攀上了咱們阿寬叫我覺得噁心,可細算下來,對阿寬倒也有那麼一毫半分的益處,不枉我們一天兩頓飯地養著她。”
“禍從口出,”蔣太太這才睜開眼,仍盯著前方佛像說,“你是堂堂蔣家的嫡長女,說這等有失身份的話,不成體統。”
蔣婉懶懶打了個哈欠,不在意地說:“娘說的是。”說著就有丫鬟上前扶著她一道離開了。
那蔣太太便在虎皮躺椅上坐了,看一眼雲湄,目光平靜而幽深,像看園子裡一株怪異的花草一樣。良久重又闔上雙目,和著雲湄頌讀佛經的聲音再次掐起佛珠來。
從蔣家回來後,雲卿屏退下人獨坐房中。窗臺上的幾盆石蓮花被蒹葭擦得乾乾淨淨,若是晴天,總有陽光透過窗子,為花瓣鍍上亮麗輝煌的顏色,但是今兒漫天壓著黑雲,石蓮花失去光彩,就像最不起眼的雜草。
雲卿不是怨誰,怨不得裴二爺探親時只看表面,怨不得蔣寬不夠細心,怨不得特特送過去的陪嫁丫鬟們不發一言,更怨不得雲湄一味忍氣吞聲。但是桂花林深處蔣家佛堂裡的那一幕卻像刻在雲卿腦海裡,睜眼是雲湄青絲散亂隨風飛舞,閉眼是雲湄聲音蕭蕭似挾秋風……終究是她,太大意了……
到了晚上雲卿仍舊不出門,蒹葭沒法子,只得去稟了裴二爺,但今日蔣家所見所聞卻特特繞過不提。裴二爺雖一頭霧水,但總覺對雲卿有愧,又的確擔心著,便急急忙忙去了,哪知到拾雲軒一看,雲卿已好端端坐著吃晚飯了。
蒹葭和疲�q都不敢說話,裴二爺見狀,所幸叫她們加副碗筷就先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