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既離去,遊廊突然就顯得空蕩起來。一時雲卿酒勁兒又有些上湧,略晃了半步,由著疲�q扶住她在遊廊中間兒六角小亭子裡頭坐下。裴子曜見狀亦跟過來坐在了她身旁,輕輕柔柔溫溫軟軟說:“今兒分明是她惡意欺負你,你竟能忍得。”

雲卿聞言抬頭,便見他側顏如玉,乾淨純然,因眼睛半闔,眼神似略壓著,雖看不分明,那嘴角噙著的一絲淺笑卻讓人下意識相信,彷彿他眼睛深處看不見的地方,也一併是這樣甜軟溫柔。層臺累榭,草木蔥鬱,此處春和景明,卻是一派靜謐,二人都覺愜意,一時言笑如友。

“能怎樣呢?”雲卿便笑,“這是蔣家,又不是我嵐園。”

這時候,疲�q哭喪著臉用絲帕將銀芋團包好了拿過來,雲卿忍不住笑:“都摔碎了,還收拾什麼?”

“雲姑姑最愛吃這個了……”疲�q邊說邊又哭起來。

雲卿便笑說:“哭什麼,多大點子事。回頭跟蔣寬說了,還怕姑姑吃不到?或者下回咱們自己做好了帶過來給姑姑,也就是了。不稀得他蔣家這一點。”

疲�q卻仍舊只是哭。裴子曜見狀便笑:“她哪裡是稀罕糕點,分明是自以為護主不周,自責難過呢!說來你身邊有蒹葭和疲�q兩個得力的,你怎舍了蒹葭那牙尖嘴利的不用,把疲�q這素不擅長說理爭論帶來這是非之地了?可不是叫她為難麼?”

疲�q眼圈兒紅得更厲害了,唯唯諾諾不知該怎麼開口。雲卿也未曾多想,只笑笑說:“她雖不擅長,我卻擅長得很呢,況且她忠心體貼,我帶著不知多安心,不比從前帶蒹葭差什麼。”

裴子曜細細品味話裡意思,臉上笑意不減,眼神卻彷彿清冷許多。他這一默然,雲卿突然想起二人之間、兩族之間諸多紛擾繁雜,再一想,裴子曜這話問的,她這話答的,難不成能說明些什麼?

於是也略存三分謹慎看向裴子曜,卻見裴子曜靜默不語盯著蒹葭手中銀芋團,罷了忽問:“既暫且無事,為穩妥起見,不如給你號個脈如何?”

雲卿當即愣住,然而又一想,慕垂涼費了那麼大工夫付出那麼大代價才換來裴子曜為她醫治,若再因她大意致使手腕之傷終不能愈,豈非辜負了他?便點頭應下,坦然道:“多謝。”

不知怎的,雲卿總覺裴子曜手指搭上她手腕的瞬間,眼底突然凝出沉重的緊張,彷彿他早就盼著能號這一脈似的。疲�q彷彿也察覺,緊張地看向她,主僕二人相視一眼,皆是好奇。然而裴子曜卻越發慎重了,只號脈、思索、再號脈,來來回回消耗了整整一刻鐘。末了,裴子曜終於收了手,低頭細細思索什麼,雲卿正自好奇,卻見他倉促將手收到桌子下面,扯開一線微笑說:“近日裡可還有其他不適?”

雲卿仔細回想一番,搖頭說:“並無。連手腕子也覺越來越好了,較之從前至少疼得輕一些了。說來還是要多謝你。”

裴子曜略一頓,半晌,重重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雖將字句咬得極清晰,神色卻越漸恍惚,三個字竟連說了好幾遍。

雲卿不解,不免追問說:“可是有其他什麼問題?你直說便是。”

裴子曜卻抬頭定定看著她,雲卿只覺那目光原本深沉凝重,分明藏著事兒,接著卻清冷起來,似乎略帶怨恨,再接著目光竟漸漸熾熱起來,似乎越來越多地混雜年少時的深深眷戀。雲卿不知究竟是他心思複雜還是今日自己多想,正糊塗著,卻聽裴子曜溫存淺笑說:“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當更細心地照顧自己一些。”

“啊?”

裴子曜更加耐心、更加溫柔地笑說:“莫看你姑姑失了孩子,其實她的命倒比你的好很多。”

裴子曜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但卻立刻讓雲卿想起雲湄當日慘狀,以及當日行兇的蔣祁可能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