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去,叫我到紐約,我就汗毛站班,我不要捱這種風險,弄得不好,就被jian殺在地下鐵車站裡。」

我說:「所以還是回中國人的地方來了。」

「難道你不想回來?英國又有什麼好?一年少見幾天太陽,那裡的人也就陰陰沉沉的,跟天氣一模一樣。」

「都叫你給罵死了!」我說。

「是事實呀。香港也不好,不中不西的,結果中的沒學好,西的也沒學好,我唯一的希望是將來學好了中文,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不用說英文法文。」

「志氣蠻大的。」我微笑,「年紀輕的人真是轟轟烈烈,愛惡分明的。」

「你算老啦?」她笑問。

我點點頭,「現在是溫吞水,非常的滿足現實,做人,反正是那麼一回事,什麼地方好就躲在什麼地方,每個地方都不好?就想法子遷就一下,反正匆匆幾十年,轉眼就過去了。」

她白我一眼,「我不是那種人。」

「我小時候比你還要厲害。」

她眼睛看看天花板,一副不開胃的樣子,我也笑了。幹嗎要回去呢?在自己家裡,對著一個可愛的人,有什麼不好呢?每天說一個故事給她聽,又有什麼不好?一本封神榜,就足夠可以說一年。

辭掉那份工作吧,辭掉它吧。把房子退掉,把東西收拾一下,就可以回來了。回來了可以天天吃水果,可以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多年來緊張的生活把我折磨得不象話了,我現在的理想只剩下那麼一點點。

她蹲下來看我,「噯,你不高興啦?我得罪你啦。」

我拍拍她的頭,「沒有。」我溫和的說:「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爸爸說我說話老得罪人,得罪別人無所謂,得罪你我可慘了。」她笑著說。

「你有什麼慘?」我急問。

「誰說故事給我聽?」她索性坐在地上了。

「像你這麼好看的女孩子,還愁這個?」我問。

「我沒說我愁呀,有人要來說給我聽,我還不要聽呢,我喜歡聽你說的,你講得夠生動。」

我看著她。「你回來多久了?」

「好幾個月了。」她說:「常常去博物館。」

我點點頭。「習慣-」

「我是有心要使自己習慣的。我不願意再賴在外國,又不是什麼可以引以為榮的事,只有咱們中國人,流行移民——你幾時聽過英國人美國人那麼大批甘心情願的去流落在外國?」她憤憤的說。

「是什麼叫你回來的?」我問。

她說:「是我大學裡的同學!讀到畢業班那年,來了一個插班生,也是中國人,是個男的,長著一張大黑臉,矮個子,大厚嘴巴,小眼睛,常常盯著我,色迷迷的,真該死。我是給他面子,看他也是同胞,雖然拒他千里之外卻還客氣。一天在宿舍,那班美國學生就學他那模樣兒,大家都笑,我還不介意呢,誰曉得其中一個說溜了嘴,就講:『真醜,那些中國人,一個個英文也說不好,就往外國跑!』我臉色就變了,那同學又跟我道歉,說:『對不起,你不在內。』越描越黑,想想真沒意思,像那個大黑臉,要丟臉,就在家丟好了,幹嗎還跑得那麼遠?要出色,也回家來出色,又為什麼留在外國?頓時跟姑媽說了,轉頭就走。」

我默默的聽著。

她說下去:「我不懂做人道理的,想到哪裡是那裡,你聽著,一定心裡暗笑?」她抬起頭來,「你別理我,我是有自卑感的,身為中國人,一句中文都不會說。」

「你姑媽沒教你?」我問。

「她嫁的是洋人。」她說。

「慢慢學好了。」我這一次是真的鼓勵她。

我還想我自己呢,真該回來了,她都回來了,我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