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給她打胎。”

“但您看,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上校。我能夠做的也不過如此。後來,我看見事情無法收拾,就想和您談談。我本來打算就在這幾天找您。”

我說:“依我說啊,您心裡明白,只要真想把這件醜事遮過去,還是有辦法的。您很清楚我們這家人的處世原則。”

他說:“我無意給您招惹麻煩,上校。請您相信我。我要和您談的是這麼回事——我想和那個印第安姑娘搬到大街拐角的空房子裡去住。”

“這叫公開姘居,大夫,”我說,“您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這時候,他又走到床前,坐了下去,向前探著身子,胳膊肘撐在大腿上,繼續說話。他的口氣變了,開始他的口氣是冷冰冰的,現在則變得惡狠狠的,充滿挑釁的意味。他說:“只有我提出來的這個辦法才不會給您招惹麻煩,上校。否則的話,我就要說,孩子不是我的。”

“梅梅會把實情說出來的。”我說。我生氣了,他說話的態度太放肆了,真是欺人太甚,我簡直沒法平心靜氣地聽下去。

然而,他卻用冷酷無情的口吻說:

“請您相信,梅梅是不會說出去的,這一點我有絕對把握。所以我才對您說,我要和她搬到街角去住,無非是想給您免去麻煩,上校。”

他居然敢斷定梅梅不會把懷孕的事推到他身上,而且有這麼大的把握。這倒著實教我惶惑不安了。我不由得暗中思忖:他的話不軟不硬,可真是話中帶刺啊。我說:

“我們相信梅梅就像相信我的女兒一樣,大夫。在這件事上,她會和我們站在一起的。”

“有些事您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您就不會這麼說了,上校。請恕我直言,拿她和您的小姐相比,可真是有辱令愛了。”

“您說的這話毫無道理。”我說。

而他還是用那種冷冰冰的語調回答說:“我是有理由的。剛才我說她不可能說出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也是有理由的。”

他把頭朝後仰了仰,深深地舒了口氣,又說:

“假如夜裡梅梅出來的時候,您有空從旁監視監視,恐怕您就不會要我把她帶走了。如今只好由我來擔這個風險,上校。為了不給您添麻煩,死了人由我負責。”

我明白了,他根本不會帶梅梅到教堂去,大概連教堂門口都不會經過。然而,更嚴重的是,聽了他最後這幾句話,我竟然沒有阻攔他。後來,這件事一直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我的心上。本來我有好幾張好牌,而他只有一張,可是,他還是憑這張牌逼得我幹了一件違心的事。

“好吧,大夫,”我說,“今天晚上我派人去收拾街角那所房子。不過,我有言在先,是我把您攆走的,不是您主動走的。您這樣對待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的信任,他早晚會和您算這筆賬的。”

我本來以為這幾句話準會激得他火冒三丈,正等著他發作一通。然而,他卻把他自尊的全部分量壓到了我的身上。

“您是個體面人,上校,”他說,“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我在這兒住了這麼久,這件事就用不著您來提醒我了。”

他站起身來,臉上沒有露出勝利的神情。用這種方式報答我們八年來的關照,他甚至也沒感到滿意。我覺得沮喪不安,心裡亂成一團。那天夜裡,從他那雙冷酷的黃眼睛裡,我看到死神正在步步逼近。是啊,我多麼自私,由於心靈上的這個汙點,在後半生我將要受到良心的譴責。而他呢,卻坦然自若地說:

“至於梅梅,你們用酒精給她搓一搓。千萬別給她吃瀉藥。”

10

外祖父回到媽媽身旁。媽媽呆呆地坐在那兒,衣服、帽子都在椅子上,可是人好像不在了。外祖父走過來,看見媽媽愣愣怔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