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活那麼長,但是80總可以吧。我母親活到84呢。”凱里先生的椅子旁邊有一張小方桌,上頭有一本《聖經》和多年來他習慣向家人誦讀的一部厚厚的《英國國教祈禱書》,現在他伸出顫抖的手拿起《聖經》。

“那些基督教的創始人個個壽命都很長,不是嗎?”他古里古怪地笑著,菲利普從他的笑聲中看出這是一種膽怯的請求。

這老頭依戀著生命,緊抓住生命不放。可是他又絕對地相信宗教所教他的一切。他對靈魂的不朽深信無疑,覺得他一生的行為夠好的了,根據他的資格,是有希望升入天國的。在他漫長的傳教佈道生涯中,他給多少臨終的人以宗教的安慰!也許,他也像那不能從自己為自己開的處方里獲得好處的大夫一樣。菲利普對他如此依戀塵世感到困惑和震驚。他不知道這老頭的心靈深處有些什麼難以言狀的恐懼。他很想探索一下伯父的靈魂,以便在赤裸裸的狀態中看到他對所懷疑的未知世界的可怕的沮喪與恐懼。

兩星期的假期一晃就過去了,菲利普又回到了倫敦。他在服裝部的屏風後,只穿著襯衫畫著圖樣,度過了悶熱的8月份。店員們輪流度假去了。晚上,菲利普一般到海德公園聽管絃樂隊演奏。由於對工作漸漸習慣,也就覺得不那麼累了,他的腦子從長期的呆滯狀態中恢復了過來,又開始尋找新的活力。現在,他的全部的希望都寄託於伯父的去世。他老是做著同樣的夢:一天清晨,來了一份電報,通知他伯父突然去世,從此他徹底自由了。當他醒來,發覺只不過南柯一夢,心裡便充滿鬱悶的憤怒。既然這件事隨時都可能發生,他腦海裡儘想著將來的精心計劃。在他可能取得合格資格前必須經過一年的時間,他竟不加考慮,一心只撲在他嚮往的西班牙旅行中。他閱讀有關這個國家的書籍,這些書均是從免費圖書館惜來的,他已經從各種照片上精確地知道每一座城市的梗概。他想象自己正在科爾多瓦的那座橫跨瓜達爾基維爾河的橋上漫步;在托萊多市的彎彎曲曲的街道上游逛;坐在教堂裡,他從埃爾·格雷科那兒獲得了這位神秘的畫家為他保留的人生奧秘。阿特爾尼體諒他的心情,每逢星期天下午他們倆便在一起繪製詳盡的旅行路線,以免菲利普錯過任何值得一遊的地方。為了消除自己的急躁情緒,他開始自學起西班牙語來。在哈林頓街寂寥的起居室裡每天晚上花一小時做西班牙語練習,並藉助手頭的英譯本,推敲著《唐·吉訶德》的優美詞句。阿特爾尼每週給他上一次課,菲利普學了一些旅行中有用的句子。阿特爾尼太太笑話他們說:

“你們倆就知道你們的西班牙語!”她說,“你們就不能幹一些有用的事嗎?”

可是薩利有時站在旁邊,認真地聽著她父親和菲利普用她不懂的語言對話。她已慢慢長大成人了,並預備聖誕節束髮①。她認為她父親是世界上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人物。她只是透過她父親的推崇來表達她對菲利普的看法。

①束髮(或結髻):指少女成人後不再垂髮。

“父親非常想你們的菲利普叔叔。”她對她的弟妹們說。

最大的男孩索普已夠上“阿雷修沙”當水手的年齡了。阿特爾尼將這小夥子身穿水手製服回家度假會是什麼派頭,惟妙惟肖地描述了一番,惹得一家人大笑起來。薩利一滿17歲,預備跟一個裁縫當學徒。阿特爾尼以華麗的詞藻像發表演說似地談起翅膀硬了可以高飛的小鳥兒,它們一隻只要離開父母的老窠了。他兩眼噙著淚水對他們說,假如他們想飛回來,窩窠仍然在那兒。一張便床和一餐便飯永遠為他們保留,父親的心扉永遠對著孩子們的煩惱開放。

“你老說些什麼呀,阿特爾尼。”他妻子嗔怪地說道,“只要他們堅定,我想是不會陷入什麼困境的。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