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怒了。他把早飯準備好了,仍然見不到她影子,但聽到她在房間裡走動的聲音。顯然她剛起床。他沏了茶,切幾片面包和奶油,邊穿上靴子邊吃飯。然後,衝下樓沿著街道來到大街搭電車。當他雙眼搜尋著報刊商店佈告欄上的戰爭新聞時,想起了昨晚上發生的事。事情既已過去,並把問題留到第二天解決,他不禁覺得這件事太荒唐。他認為自己很可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當時他們都太激動了。他生米爾德里德的氣,因為她迫使他落入那種荒唐的境地。接著,他重新驚奇地想起她的歇斯底里大發作和那些汙穢的言語。一想起她最後罵他的話,他不禁臉紅了。然而他輕蔑地聳了聳肩膀。他早已知道,當同伴生他的氣時向來拿他的殘疾來出氣。他曾見過醫院裡的人學他一瘸一拐走路的樣子,不像在中學時在他的面前學,而是在認為他沒看見時學他。現在他知道他們並非出於惡意,而是因為人是天生愛模仿的動物,況且模仿容易令人發笑。他明白這一點,卻又無法聽之任之。

他高興投身到工作中去。一進入病房,就有一種愉快、友好的氣氛。護士長敏捷地、認真地微笑著跟他打招呼。

“很遲啊,凱里先生。”

“昨晚,縱情遊玩去了。”

“看得出來。”

“謝謝。”

他笑著走到第一個病人——一個患結核性潰瘍的小男孩面前,給他拆去繃帶。這小孩見到他很高興。他邊用於淨的繃帶裹紮傷口邊跟他開玩笑。菲利普是病人的寵兒,待他們和藹可親。他又有一雙靈巧、柔軟的手,不會傷害他們。有些裹傷員則毛手毛腳,不怎麼把病人的痛癢放在心上。他和他的朋友在俱樂部聚會室吃午飯,是一餐有烤餅、奶油,外加一杯可可的便飯。他們談論戰事。有幾個人也準備去參戰,但是當局很嚴格,凡是還沒有在醫院任職的人都不讓去。有人認為,要是戰爭持續下去,不久他們將會樂於把所有取得醫生資格的人都要去。但是一般認為一個月後戰爭就結束。既然羅伯茨在那兒,形勢很快就會好轉的。這也是麥卡利斯特的想法。他告訴菲利普:他們必須相機行事,戰爭宣佈結束之前就買股票。屆時將出現暴漲,都可賺一些錢。菲利普已吩咐麥卡利斯特,一旦時機成熟就替他購買。由於夏天賺了30鎊,這回胃口可大了,他想撈它一兩百鎊。

一天的工作結束後,他乘電車回肯寧頓。他不知道這天晚上米爾德里德態度會怎樣。心想,也許她脾氣還很倔,拒絕回答他的問話,這怪討厭的。論季節,那天晚上倒暖和。即使在倫敦南部那些古老大街上也有2月的沉悶氣氛。大自然度過冬天漫長的歲月之後蠢蠢欲動,萬物復甦,大地沙沙作響,預示著春天的來臨,大自然又恢復了它永恆的運動。菲利普寧願繼續乘車往前走去,回家真令人掃興,他需要戶外的新鮮空氣。然而,一種想見見那個小孩的慾望突然攫住了他的心。想起那高興地叫著,向他趔趔趄趄地走來的小孩,他竟自笑了。回到寓所,他機械地往窗子一望,屋裡沒有燈光,他大吃一驚。他上樓敲門,沒有人回答。米爾德里德出門時,總是把鑰匙壓在門墊下面。現在,在那兒他找到了鑰匙。他開門進去,劃了一根火柴走進會客室。糟了,他一時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把氣燈擰到最大,然後點著。屋裡馬上亮起來。他嚇得喘不過氣來。整個房間被砸得稀巴爛,屋裡的所有東西都被有意地搗毀了。他怒不可遏,衝進米爾德里德的房間。房間黑洞洞的,空無一人。他持燈一照,看見她已經把她和小孩的所有東西統統拿走了(他進來時已發現那輛小車並不像通常一樣放在樓梯平臺,還以為米爾德里德把孩子帶出去玩呢)。臉盆架上的所有東西都砸碎了,兩張椅子上的椅座被刀子劃了兩個大十字,枕頭被捅開,床單和床罩上有一道道的大口子,鏡子看來是用錘子敲碎的。菲利普感到手足無措。他走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