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亞》畫前,並風趣地說,“除了維拉斯凱、倫布蘭和威梅爾①外,我寧願拿古典大師的全部作品來換眼前的這幅畫。”

①威梅爾(1632—1675):荷蘭畫家。

“威梅爾是誰?”海沃德問。

“喲,老弟,你難道連威梅爾是誰還不懂得嗎?你還沒有開化呢。不認識威梅爾,你還活著幹啥?他是唯一具有現代畫家風格的古典大師。”

他硬是把海沃德從盧森堡拖出來,匆忙地帶他上羅浮宮。

“這兒再沒有別的畫了嗎?”海沃德帶著遊客追根究底的勁頭問道。

“剩下的都是沒有什麼價值的了,你以後可以帶旅行指南自己來看。”

一到羅浮宮,菲利普就帶他朋友到長廊。

“我想看看《蒙娜麗莎》。”海沃德說。

“哦,老兄,那只是文學作品的吹捧。”菲利普回答。

最後,在一間小房子裡,菲利普在威梅爾·邁·德爾夫特的《花邊織工》跟前停了下來。

“看,這是羅浮宮裡最好的畫,簡直像馬奈的作品。”

菲利普豎起大拇指,富有表情,雄辯地詳細介紹這幅迷人的佳作。他滿口畫室裡的行話,令人無不歎服。

“恐怕我看不出畫中有什麼非凡之處。”海沃德說。

“當然,這是一幅畫家的作品,”菲利普說,“我相信門外漢是看不出其中的妙處的。”

“什麼人看不出來?”海沃德問。

“門外漢。”

像大多數藝術愛好者一樣,海沃德急於證明自己的見解是對的。對那些不好出風頭,不敢斷然發表自己見解的人他是很武斷的;但遇到鋒芒畢露、固執己見的人他就變得很謙虛。他被菲利普的自信所感動。他謙和地接受了菲利普的言外之意:即只有畫家才是繪畫的唯一評判人的這一狂妄的主張,雖說有點魯莽,倒有其可取之處。

一兩天後,菲利普和勞森舉行晚宴,克朗肖這回也破例賞臉,答應來吃飯。查萊絲小姐主動提出要替他們做菜。她對女性毫無興趣,拒絕他們為了她再去請別的女孩子的建議。出席宴會的還有克拉頓、弗蘭納根、波特和另外兩位客人。傢俱缺乏,只好把模特兒的站臺拿來作餐桌。客人要麼坐在旅行包上,要麼只好坐在地板上。宴會包括查萊絲做的一盤蔬菜肉湯,一隻從附近餐館買回來的烤羊腿,熱氣騰騰,美味可口(查萊絲小姐已做好了土豆,整個畫室瀰漫著煎胡蘿蔔的香味,這是她的拿手好菜)。接著上來是白蘭地燒梨,這是克朗肖自告奮勇要做的。最後一道菜將是一大塊布里乾酪,這時正靠視窗放著,給充滿各種氣味的畫室增添了一股撲鼻的清香。克朗肖端坐首席,就坐在大旅行包上活像個土耳其帕夏①,向圍著他的年輕人慈祥地微笑。雖然,小小的畫室生了火,很熱,但他出於習慣,還穿著大衣,豎起領子,戴著圓頂硬禮帽。他滿意地看著擺在面前的四大瓶西昂蒂紅葡萄酒。這四瓶酒排成一行,中間夾著一瓶威士忌。他說,這使他回想起一位身材苗條的徹爾加西亞②美女,被4名肥胖的太監守護著。海沃德為了使其他人更不拘束,穿一套花呢服,結一條“三一堂”領帶。他這副英國式打扮顯得特別古怪。其他人都竭力對他彬彬有禮。喝蔬菜湯的時候,他們談到天氣和政局。那隻羊腿端上來之前,他們稍停片刻,查萊絲小姐點上了一支菸。

①土耳其的官員。

②徹爾加西亞:前蘇聯的一地區,位於高加索山脈北部、黑海東北海岸。

“拉蓬澤爾,拉蓬澤爾,把你的頭髮放下來吧。”她突然說道。

她以優雅的姿勢,解開頭上的絲帶,讓頭髮披落在肩上,她搖了搖頭。

“把頭髮放下來我總覺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