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你的面前既有社會的一方,又有個人的一方:每一方都是力求自我儲存的有機體。這是力量與力量的對抗。我勢單力薄,必定要接受社會現實,但是也並非不情願地接受。因為我向社會納稅,社會保護我這個弱者免遭另一個比我強的強者的欺凌,以此作為回報。我服從社會的法律,因為我必須服從;我不承認法律的公正:我不知道公正,我只知道權力。當我為豢養保護我的警察而納了稅,同時,假如我生活在一個法律上規定實行徵兵制的國家,又在保衛我的房屋,土地不受侵犯的軍隊裡服役,那麼我便償清社會的債務了;至於其他情況,我以足智多謀來對付社會的力量。社會為了自身的生存而制定法律。假如我犯了法,社會就將我投進監獄或將我處死:它有力量這樣做,它也有這種權利。假如我犯法,我將接受國家的報復,但是我不會把這看作是對我懲罰,也不認為自己犯了罪。社會用名譽、金錢和同胞的誇獎來引誘我替它效勞;然而我不在乎他們的誇獎,我視名譽如草芥。我雖無萬貫家資,但照樣活得很好。”

①格倫迪太太:18世紀,英國戲劇家托馬斯·莫頓喜劇中的人物,其鄰居事事怕她挑剔,以致謹小慎微。現常用來指心胸狹窄、拘泥禮俗、事事好挑剔他人的人。

“但是,假如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一切都崩潰了。”

“我與別人無關,我只關心我自己。其實,人類絕大多數都是為了報酬才去幹事的,他們於的事直接或間接地給我帶來方便,我正是利用了這一事實。”

“在我看來,這樣看問題太自私了。”

“但是,你認為人們幹事有不出於自私動機的嗎?”

“是的。”

“這是不可能的。當你年紀大點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要使世界成為一個尚可忍受的生活場所,首先需要認識到人類的自私是不可避免的。你要求別人不自私,要求別人應該為你犧牲他們的願望,這種要求是荒謬的。他們為什麼應該犧牲呢?當你承認這樣的事實:人生在世都是為了自己,你也就不會對同胞有所奢求了。他們不會使你失望,你也會更加寬容地看待他們。人在一生中只追求一件事——享樂。”

“不對!不對!不對!”菲利普喊道。

克朗肖咯咯地笑了。

“我用了一個你的基督教精神認為貶義的詞,你就像一匹受驚的小馬那樣跳了起來。你有價值的等級觀念,享樂在階梯的最底層;而你有點興奮地談到了自足、責任,慈善和真誠。你把享樂只看作是種官能享受。創造你們的道德的可憐的奴隸們鄙視他們幾乎無力享受的慾望的滿足。假如我說的是幸福,而不是享樂,你也不至如此吃驚。幸福這個詞兒聽起來不那麼令人震驚,而你的心也從伊壁鳩魯①的豬圈進入了他的花園。但我還是要說享樂,因為我看出人們圖的正是這個。我不認為他們圖的是幸福。正是快樂潛伏在你的每個德行之中。人之所以有所行動,是由於行動對他有好處。當這些行動對別人也有益處時,它們就被認為是美德了。假如他發現施捨是種享樂,那麼他是大慈大悲的;假如他發現幫助別人是種享樂,那麼他是樂善好施的;假如他發現為社會工作是種享樂,那麼,他就是熱心公益的。但是,你給一個乞丐兩便士,那是為了你個人的享樂,正如我喝另一瓶威士忌加蘇打水是為了我個人的享樂一樣。我比你誠實,既不為自己的享樂自吹自擂,也不要求你的讚揚。”

①伊壁鳩魯(公元前342?—270):佔希臘傑出的唯物主義者和無神論者。

“可是,你難道從來不知道人們做他們不想做的事,而不是去做他們想做的事嗎?”

“不,你的問題提得太蠢了,你的意思是:人們寧願接受即刻的痛苦,而不願接受即刻的享樂。反對你的這個問題,便猶如你提出的方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