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叫起來。

他衝下樓,告訴門房她肯定在屋裡,他接到她一封信,擔心她會出事。並建議把門撬開。那個門房一直繃著臉,不願聽他說話,現在著慌了;他擔當不起破門的責任,必須去把警察局長請來。他們一塊走到警察局,然後又找來鎖匠。菲利普發現普賴斯小姐第4季度的房租還沒交:元旦那天她也沒有給門房禮物,而按習俗他是有權得到的。他們4個人一齊上樓,又敲了一下門,還是沒有人應答。鎖匠開始開鎖,大家終於進了屋。菲利普大叫一聲,本能地將雙手捂住眼睛。這個可憐的女人用一條繩子套住脖子懸樑自盡了。繩子的一端系在天花板的鐵鉤上。這鐵鉤是以前某個房客用來掛床簾的。她把小床挪開,先站到一張椅子上。這張椅子已被蹬翻,側倒在地。他們割斷繩子,把她抱下來。屍體早已冰冷了。

ⅩLⅨ 菲利普從多方面瞭解的有關普賴斯的情況,確實是夠駭人聽聞的。女生們因範妮·普賴斯從不和她們一塊在飯館裡用餐而抱怨她。原因很清楚:極度的貧窮一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他記得初來巴黎時他們一塊吃午飯的情景,她那副令他作嘔的餓鬼似的饞相。如今他明白了,她那樣吃飯是因為她餓壞了。看門的人告訴他,她平常都吃些什麼:每天給她留一瓶牛奶,她自己買回麵包。中午從學校回來時,她吃了半隻麵包喝半瓶牛奶,剩下的就留在晚上吃,天天如此。菲利普想,她該忍受多大的痛苦啊。她從不讓人家知道自己比別人窮,但,顯然她的錢已花光了,最後只好離開畫室。她的小房間裡幾乎沒有什麼傢俱,除了她身上老穿的那套破舊的棕色衣服外,就再沒有別的衣服了。菲利普在她的遺物中想找到她親友的地址,好同他們聯絡。她只留下一張小紙條,在上面反覆地寫著菲利普的名字,這使他特別震驚。他想她愛上了他是真的了;他想起了那裡在棕色衣服裡的消瘦的屍體,吊在天花板上的鐵鉤上,不禁毛骨悚然。但假如她喜歡他,為什麼不接受他的幫助呢?他將樂意盡力而為。他後悔自己當時明知她對自己有特殊的感情,卻置之不理。現在,她信上的那句話確實令人無限傷感:想到讓別人來碰我。我簡直受不了。她活活餓死了。

菲利普終於找到了一封署名為“家兄艾伯特”的信件。信是兩三星期前從薩比頓某條街發出的。信中拒絕借給她5鎊的要求。寫信的人說他有妻室兒女之累,不能隨意將錢借給別人。他勸範妮應該回倫敦設法找個職業。菲利普給艾伯特·普賴斯發了一份電報,不久,回電如下:

“不勝悲痛。商務纏身,難以脫身,非去不可嗎?普賴斯。”

菲利普又發了一份簡短而肯定的回電。第二天早晨,一位陌生人出現在他畫室。

“我叫普賴斯。”菲利普開門時。他說道。

他是個普通的人,穿一身黑衣服,圓頂禮帽上扎著絲帶。他那副粗笨的神態有點像範妮。他蓄著短鬍子,說話帶著倫敦腔。菲利普請他進來,然後把出事的詳情和自己料理後事的情況告訴他,他不時斜著眼打量畫室。

“我不必去看遺體了,是嗎?”艾伯特·普賴斯問,“我的神經跟脆弱,稍微一點刺激都受不了。”

他漸漸無拘無束地聊開了。他是個橡膠商,家裡有妻子和3個孩子。範妮原是個家庭教師,他不明白為什麼她不繼續當家庭教師卻跑到巴黎來。

“我和老伴都告訴她,巴黎可不是女孩子待的地方,而且搞畫畫這一行賺不了錢——歷來如此。”

不難看出,他和妹妹的關係不好。他對她自尋短見很不滿,認為這是對他的最後傷害。他不同意她是由於貧窮而被迫自殺的看法,那樣似乎是在給他們家庭抹黑。他認為她的舉動可能另有更像樣的理由。

“我想,她不會跟男人有什麼糾葛吧,會嗎?你明白我的意思。在巴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