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抖動屋頂的茅草,沙沙沙沙響得他們耳朵里長出淚珠子來,透過窗玻璃看見村中的池塘結滿了冰結滿了冰。伍家畈欲雪未雪的日子總是拖得很漫長。那些日子裡老農得了嚴重的面板病,渾身奇癢不止。W抓起老農的手臂看見無數斑駁的鼠印,逶迤起伏。他說,“都是老鼠夜裡爬的。”W想起老農夜裡睡覺總是把手臂伸出被子,呼喚他心愛的老鼠。W對老農說,“你這面板病好不了,你知道嗎?”老農說,“我知道。抓癢挺舒服,總比得耳膜炎好。”

下頭一場雪的那天黃昏,老農對著牆繼續搔癢,他創作了一支奇怪的歌謠陸陸續續唱出來。W聽呆了。

老鼠老鼠沒心沒肺愛你老鼠為何咬我癢就癢吧癢了就抓不疼不癢活著白搭

W看見老農的手臂被抓出無數道血痕後他終於捲起袖子去抓牆上的一杆舊式氣槍。他看見窗外的雪積厚了。雪一下老農又將去棗樹林子打獵。W跟著他出門,站在屋前無意中看見積雪上面黑黑的長出四種腳印。四個人在下雪天都出門了。四種腳印各有大小,時斷時續,而且它們方向不明。如果這時回頭望那片屋頂,屋頂上積了薄雪,屋頂下面是空無一人。W站在門外看著老農咯吱咯吱朝棗樹林子走。棗樹林子在遠處閃著銀白色的雪光,美麗異常。棗樹林子前面就是村中的池塘。看見村中的池塘結滿了冰。冰上又積滿了一層晶瑩的雪粉。有一條懶散的人影扛著槍沿著池塘走。

後來棗樹林子裡只響起一聲槍響,很沉悶的,W不知道老農打到了什麼。他只看見棗樹林在槍聲中簌簌地抖落了漫天雪粉。老農拖著槍白灰灰地跑過來,手裡只抓了一砣雪。“林子裡沒有野物嗎?”

“有人在林子裡。”老農奔跑的樣子酷似逃亡者,風把他的頭髮吹成兇猛形狀吹成鳥窩。W不知道老農為什麼要那樣跑。他看見老農把氣槍扔在屋裡,倚著杉木門板喘粗氣。老農告訴W,“那傢伙和八妞兒在棗樹林子裡……他們兩個好了。弄假成真了。完蛋了。”

W在雪地上踮起腳拼命朝遠處看,棗樹林子那裡白茫茫一片,樹上的積雪仍然滿天飛舞,林子裡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我朝他們頭頂上放了個空槍。”老農揉著手中的雪團,汙水汩汩從他指縫間流下來,他說,“你猜這一槍嚇了幾個人?三個人。我看見傻子從樹上跌下來,差點砸到八妞兒頭上。傻子他媽的偷看人家。”可是老農幹嘛要開槍呢?W想說又沒說,他獨自很古怪地笑了笑。他看見積雪的棗樹林子裡走出三個人。那傢伙和八妞兒架著傻子走過來。傻子的左腳已經瘸了。傻子中了空槍。伍家畈的八妞兒是這一年突然出落得漂亮的。這一年她長了一歲,不再是十七歲了。W發現她搖擺著迅速發展的臀部在村裡游來蕩去,吃了許許多多的紅苕幹、老玉米和其他莫名其妙的東西。吃飽了就到棗樹林子去,和那傢伙約會。W不無感傷地想,是他們四個人一起造就了伍家畈唯一的羅曼史。是他們四個人培養八妞兒長大瞭然後把她送給那傢伙了。這一年W所企望的耳朵套子依然是一團泡影,有一天八妞兒在他們窗外東張西望的時候,他把八妞兒拉進屋裡,他抓住女孩的紫毛衣時感覺到手上沾滿了熱量,那熱量洶湧澎湃地擾亂他的心。“我不找你呀,我找他。”八妞兒紅著臉說。“我找你,八妞兒你給我做副耳朵套子。”“你這人真好笑我不會做耳朵套子呀。”

“不會做也得做我一定要你的耳朵套子。”W說完就聽見八妞兒尖聲笑起來笑得扶住了腰。W開始也跟著笑,後來發現他的聲音喑啞無力,耳朵隨笑聲陣痛,不僅耳朵,許多地方都一齊疼起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