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大陸,他們急於知道那個幸運女孩的真實面目,又不便向費漁打聽,於是有人在費漁赴約會時悄悄跟在後面。有關那個幸運女孩的訊息很快傳回公司,但這個訊息幾乎是聳人聽聞的,那個女孩竟然是福利工廠的啞女珠珠!公司裡的兩個暗戀費漁的女孩當場嗚嗚哭泣起來,她們不顧一切地衝到費漁面前責問他,逼他說出這場戀愛的理由。那天費漁的表現也出奇地豁達和瀟灑,他微笑著說,沒錯,就是啞女珠珠,我也給她打分了,九十五分,已經超過我的標準。一個女孩說,真荒唐,你怎麼給一個啞巴打了這麼高的分,你是在開自己的玩笑。

一點不荒唐,費漁說,正因為她是啞巴,她只用眼睛和手勢說話,她比你們美麗,她的語言比你們純潔,正因為她是啞巴,她才顯得完美無缺,她的美麗才不會被破壞,你們說,她不得高分誰得高分?

另一個女孩則抽泣著問費漁,既然你把她說得那麼好,為什麼不給她一百分,為什麼要扣掉五分呢?

這也很正常,費漁沉吟了一會兒,非常真摯地看著兩個女孩說,沒有一百分,這麼多年來我已經得出了結論,人無完人,接近理想本身就是理想。珠珠就是我的理想。人們後來陸續見到了美男子費漁和啞女珠珠在花前月下的身影,憑心而論,珠珠確實是我們這個城市最美麗的聾啞女孩。十月裡費漁給他遠在美國的姐姐寫信,告訴她他將在九四年結婚。信中沒有透露未婚妻的具體情況,但註明了未婚妻的分值,九十五分。假如你看到費漁的這封信,你會發現九十五這個數字寫得龍飛鳳舞喜氣盈盈。

現在還是九三年,我們許多人焦灼地等待費漁的婚禮如期舉行。假如不出什麼意外,我們在九四年肯定能看見美男子費漁和啞女珠珠,看見那對傾國傾城的新郎和新娘。

什麼是愛情

我記得八年前這個城市的紳士淑女是一個孤獨而傲慢的集團,那些穿墜地的呢子長裙梳馬尾辮的女孩,那些穿西裝或者卡其布風衣的青年男子,他們人數寥寥,卻懂得別人不懂的搖滾樂、哲學、政治、美容健身以及浪漫多變的愛情遊戲。週末的傍晚,他們聚集在湖邊草地野餐,朗頌雪萊、拜倫或者他們自己的詩歌,而我的朋友平原總是抱著他的吉它,輕輕彈奏他拿手的曲子《愛的羅曼司》。

在湖邊抱膝遠眺的女孩名叫楊珊,她的美麗幾乎是一種無可挑剔的美麗、她的微笑溫柔沉靜,而她的因為敏感而常常奪眶而出的眼淚就像晶瑩的珍珠,令許多青年有投帕拭珠的衝動和柔情,但是八年前這個機會是屬於我們的朋友平原的,那時候楊珊和平原正在熱戀之中。

平原每次談到楊珊時,眼睛裡便射出一種被愛情炙灼的恍惚的光。他的聲音會突然哽住,突然說不出話,兩隻手在半空中艱難地比劃著,“我覺得她,像,像一個,像什麼呢?”他說不出話就來推我,“你見過她的,你寫詩,知道怎麼形容她,她像,像什麼呢?”我說我不知道。平原的眼睛一亮,大聲說,“對了,像維納斯,楊珊就像維納斯。”我那時候正在博覽群書,剛剛知道那是希臘神話中的愛神。我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維納斯的石膏像,是斷了一條手臂的。於是我就用一種玩笑的口氣對平原說,“現在還不像,要是她斷了一條手臂就更像了。”

我的這句話使平原一下從迷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