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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加深了美男子費漁的孤獨。費漁看著一枚花瓣無聲掉落,心裡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一種恐慌,準確地說,費漁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出了什麼毛病。什麼毛病?他一時還無法查詢。費漁突然想到姐姐信中所說的心理醫生,找個心理醫生試試吧,費漁翻找著報紙上的廣告,他對自己說,試試就試試,不妨聽一聽別人的說法。八月的一個早晨,費漁手執報紙按圖索驥地找到了心理醫生好心先生的門診部。門診部其實是一間破陋的簡易房,周圍的環境骯髒而嘈雜。費漁推門進去,看見一個四十歲左右尖嘴猴腮的男人,在辦公桌前正襟危坐,姿態近乎靜止。費漁覺得那人不像廣告所說的好心先生,但他的鷹鷲般犀利的目光和身上的白大褂又表明他的不同凡響,那人就是好心先生。談到自己的就診目的,費漁便吞吞吐吐起來。怎麼說呢,從何說起呢?費漁打了個響指,將身下的椅子左右搖晃著,這麼說吧,我覺得自己心理上有一點兒毛病,也許是很小的一點兒,我把自己作為偶像,我很高傲,也很孤獨,我從二十歲開始和女孩子約會,談戀愛,談了半天我發現她們一點都不值得愛,許多女孩愛上了我,但我始終沒愛上一個人。沒愛上任何一個女孩?好心先生說,那麼愛上過男人嗎?沒有,你別誤會,假如我不愛女的愛男的,那是另一回事,費漁鄙夷地說,我怎麼可能去愛一個男人?你的問題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這麼說你是患有水仙花情結?自戀?好心先生的銳利的目光從費漁的頭頂慢慢滑落,他用一種堅定的語氣說,你是個美男子,一般說來美男子最容易患有自戀情結。你又誤會了,我知道自己有點兒自戀,只是一點兒,但我的問題不在這裡。費漁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他說,我的問題在這裡,聽著,你別再弄岔了,我的問題是,為什麼所有女孩,一旦熟識了就都暴露出缺陷?為什麼我結交的三十多個女孩,一個都不值我去愛?為什麼我戀愛一次次地失敗,卻又一次次地帶著鮮花去約會?
為什麼?好心先生或許無法招架費漁連珠炮式的問題,他附和著費漁說,為什麼呢?
費漁已經處於一種抑制不住的衝動之中,他在簡陋的心理診所內來回走動,一隻手焦急地拍打著腦門,費漁說,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問題出在我的身上,還是出在那些女孩子身上?也許誰的問題都不是,是人類共同的問題?也許你心目中美好的女性已經無處可尋了?這麼大的世界,這麼多的人群,她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呢?
我不知道。好心先生的目光這時恢復了對求醫者的觀察和審視,他覺得面前的美男子費漁身上確實出了毛病。他不喜歡這個自以為是咄咄逼人的求醫者,更不喜歡眼前漸顯荒誕的局面,心理醫生成了一個忠實的聽眾,而費漁的話鋒卻像一個心理醫生。好心先生頗為尷尬地笑著,最後對費漁說,你慢慢找吧,你要找的女孩或許是在天堂裡。費漁說,不,你又錯了,我不找神,我找人,她假如存在的話,肯定是在人間。費漁在桌上扔下就診費告別了那個學識淺薄的心理醫生,到這裡來或許是個錯誤,但在診所裡的慷慨陳辭某種程度上減輕了他心中的焦慮。費漁現在置身於城市邊緣一條缺乏文明教化的小街上,他在眾多的晾衣竿和垃圾堆裡穿行,看見自己挺拔的身影被陽光投在前方,仍然是桀驁不馴的。費漁對近來自己的消沉和動搖突然有了一種批判,為什麼要懷疑自己?為什麼要被別人的陳規陋矩所左右?費漁對自己說,我絕不改變自己,我是費漁,費漁絕不做凡夫俗子。費漁重新出沒於伊甸園花店已經是這年的秋季了。秋季的費漁西裝革履地來到花店,頻繁地挑選紅色或黃|色的玫瑰。花店的老闆則驚訝地發現費漁的微笑不同尋常,那是熱戀中的男人自然流露的微笑,幸福、溫厚而略帶恍惚。秋季的費漁每次買花都多給了小費。
費漁終於真正地戀愛了。費漁的同事們都從他的臉上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