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孝衣的裴果站在小樓前對杜士儀拱了拱手;等到那小沙彌告退離去;他方才解釋道:“此地是先母常常前來禮佛之處;故而她如今去世;寺中主持便答應了在法事期間借出此地供我暫居。”

說到這裡;他突然抱拳對杜士儀深深一揖;見其連忙側身讓過;他便直起腰說道:“這是為了多謝杜拾遺為我牽線搭橋;我依你傳言去見了吳先生;他滿口答應為先母於天宮寺畫壁一面。須知如今吳先生名聲顯赫;洛陽城內宮觀求其為壁畫;往往一年半載都難以開始;此次卻能夠應下我之所請;定是杜拾遺從中美言。”

杜士儀聽到裴果的意思竟是說吳道子輕而易舉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他頓時大為訝異。之前因為漆煙墨;吳道子和自己討價還價;分明不算愉快;過後裴果所求為亡母作壁畫;這位畫聖卻能這般爽快?張旭自己都說吳道子好名;而且他觀其xing子也是無利不起早的;這還真是難得

“裴將軍言重了;實不相瞞;我和吳公不過泛泛之交;此次相見之時還因為一塊墨;讓吳公有些不快。所幸那時候因草書一絕的張公就在旁邊;因而才能順利道出裴將軍之請;吳公能答應;應是因為裴將軍威名;我卻不敢居功了。”

對吳道子的脾氣杜士儀絲毫把握都沒有;解釋了此節後;就三言兩語把當初因為漆煙墨的紛爭說了出來;末了才苦笑道:“如今去王屋山的信使已經回來;雖則吳公首肯讓他們大為振奮;但吳公所請他們卻有些猶豫;因此墨乃是新制;配方還需得細調;用的人越多;就容易找到那些優劣之處;所以他們希望能多些人給出評點和意見;我就為難了。”

裴果對吳道子的xing格也頗有耳聞;此刻倒不覺得奇怪:“術業有專攻;杜拾遺所用的那兩個墨工;倒有些名匠不求名的風範了。”

又隨口說了幾句閒話;杜士儀想起前幾ri那一場馬球賽;想起裴曇在河北一帶為將多年;突然心中一動;遂開口問道:“裴將軍可曾聽說過河北有一個叫做楚沉的虯髯大漢?此人身長七尺;健碩勇武;ri前我偶爾去看過一場馬球賽;但只見他所向披靡;手下無一合之敵。”

“嗯?”裴果聞言微微一愣;輕輕唸了兩遍這個名字;這才若有所思地說道;“楚沉這名字我沒有什麼印象;但你所言身長七尺的虯髯大漢;卻有些像十餘年前曾經聲震河北的遊俠楚懷沙。此人因為生平最交好的友人全家為豪戶郭氏所害;官府卻袖手不管;一氣之下上門尋仇;據說曾以大鐵錘連破三道門;郭家幾十個家丁在他單劍之下不得近身;最後更是飛劍擊落正堂匾額;駭得那郭家主人翁活活膽裂而死。而他臨走之時;又用此前破門鐵錘將那一戶的外牆轟開了一個大口子。就因為此事;當初在河北定州曾經頗有聲威的郭氏名聲一落千丈;再加上家主死了;子孫爭產不成器;早已經淪落到了三流。”

見杜士儀聽得驚歎連連;裴果不禁莞爾;隨即便嘆息道:“我那時候正隨孫都督征戰奚人;回來之後聽說郭氏告官追緝;此人已經蹤跡全無。這麼多年下來;河北道境內再沒有聽說過此人出沒;連海捕文書都早就時過境遷了。有傳聞說;此人去了西域;這才音訊全無。算算年紀;大約也有四十出頭了;只我不曾見過真人;如今又正在先母喪期;否則倒是可與杜郎君去觀瞻觀瞻馬球賽;看看此楚沉是否那楚懷沙。”

“就算不是;從裴將軍口中聽得如此一段昔ri奇聞;也足可令人嘖嘖稱奇了”

因為這段小小的插曲;裴果對只曾耳聞不曾目睹的馬球jing英賽自不免多問了幾句。他雖長年在河北鎮守;可家裡人都在東都;因而對東都永豐裡清河崔氏的這一支六房也頗有耳聞;聽到是崔儉玄攛掇了姜度和竇鍔一塊搗鼓出來的;他不禁大笑點頭道:“雖是少年郎愛鬧騰;然則打馬球確也是選兵練兵之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