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大作法事祭奠的時候。可是;能夠請得吳道子為自己在天宮寺做壁畫;這是母親臨終之前沒有等到他時;對他兩個弟弟交待的最大遺願;他已經沒趕得上見最後一面;倘若再連這遺願都不能滿足;身為人子的他還哪裡有什麼孝道可言?

思來想去;裴果便深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既是吳先生想看我那拙劣小技;我自當傾力呈現”

“好;裴將軍果然真孝子”

吳道子登時大喜;遂又看向了杜士儀。這等時候;杜士儀倘若不知道吳道子緣何要讓裴果邀請自己同來;那就遲鈍至極了。想想張家兄弟如今嗜墨如痴;自己也並不是那麼缺錢;即便他對吳道子這關鍵時刻來這一手有些小小的無奈和反感;此刻還是點點頭道:“若得見吳公潑墨揮毫一展淋漓畫技;我又何惜區區一年之約?”

“好;杜拾遺也是爽快人”

略施小計就讓兩人全都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吳道子登時又是得意又是歡喜。一旁的張旭雖則暗自大搖其頭;可一想到裴果舞劍;吳道子作畫;他也不禁怦然心動。

當吳道子吩咐身後兩個徒弟立時預備畫筆和墨彩等等各種物事的時候;他又見裴果喚來侍者;竟是吩咐去把家人全都召來;又命去家中取平ri戰陣之服和所佩寶劍;他便輕咳一聲道:“好畫不可無好字相配;我一時技癢;倘若裴將軍不嫌棄;到時候畫上題字之事;便讓了給我張旭如何?”

這要求正是裴果求之不得的;他一時大為驚喜;當即退後一步深深長揖道:“張公若能不吝相助;先母九泉之下必能含笑心安;我及家中兄弟子侄更是銘感五內”

杜士儀登時目露煥然神采:“若得劍聖舞劍;畫聖畫壁;草聖題字;今ri這天宮寺可謂是三絕同臨;曠古爍今了”

相比此時此刻即將親眼目睹的這大場面;剛剛的小小為難杜士儀立時三刻拋到了九霄雲外;而他奉送的這三頂高帽子聽在裴果和吳道子張旭耳中;裴果固然是謙遜連連;張旭只是微微一笑;可吳道子卻得意至極;面上滿是神采飛揚的笑容。

然而;須臾之間;和裴家子侄家僕同時到來的;還有天宮寺上下近百名僧人;足可比擬僧人數量三倍的香客;那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的景象蔚為壯觀。

正當杜士儀大為驚訝之際;卻只見一個下頜蓄著銀sè長鬚的老僧在幾個僧人簇擁下快步上前;雙掌合十行過禮後便歉意地說道:“裴將軍;杜拾遺;吳先生;張先生;敝寺幾個小沙彌因為幾位的名聲如雷貫耳;因而剛剛聽得吳先生要裴將軍舞劍方能作畫;便在寺中嚷嚷開了;一時香客聞訊盡皆蜂擁而至。實在是此情此景難得一見;就是我等出家人亦不能免俗;倘若有攪擾處;還請諸位見諒”

杜士儀早已經深刻體會到了唐人好圍觀的習俗;此刻登時哭笑不得。而裴果也好;張旭吳道子也罷;對於此風比杜士儀的瞭解更深刻;這會兒置之一笑也就沒放在心上。

然而;他們仍然低估了百姓的熱情;裴果派回家取戰袍和寶劍的家人尚未回來;天宮寺中聞訊而來的人卻越來越多;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又湧入了五六百人。到最後;生怕人太多發生什麼事故的主持老僧不得不命人閉門謝客;即使如此;山門之外仍聚集了好些人不肯離去。

吳道子對於被人圍觀沒有絲毫滯澀;反而對杜士儀打趣道:“公孫大家昔ri劍舞配豪曲;今ri杜拾遺有興致為裴將軍增sè否?”

“公孫大家本是無曲不成劍器舞;裴將軍的劍法卻是因戰場廝殺而來;不用曲調一樣為殺伐之音;何需我多事?”

杜士儀只覺得自己哪裡夠格摻和這三聖同場的盛事;當即想都不想連忙一本正經地推辭。可偏偏張旭也在一旁幫腔道:“即便你並未帶著琵琶來;以你之jing通音律;不若以戰鼓相和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