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單姨娘、胡姨娘、邱姨娘穿著顏色不一的俏麗紗裙,義憤填膺地站在廊下圍著怒髮衝冠的凌韶吾嘰裡呱啦大敘委屈。

廊下,雜亂不堪地丟著謝莞顏的衣裳鞋襪、胭脂水粉、頭面首飾,並些書籍、字畫、花籤、信函。

“八小姐來了。”二八年華的洪姨娘三兩步下了臺階,親熱地攙扶著凌雅崢過來,氣咻咻地拍著豐滿的胸脯,“八小姐,可委屈死個人了,原來鄔簫語去招惹九小姐事算在我頭上了?天地良心,我對九小姐又敬又愛,哪裡敢去惹她?”

“都回去。”凌韶吾揹著手,眼中刮過凌冽的寒風。

喋喋不休的洪姨娘、單姨娘、胡姨娘、邱姨娘立時噤聲,結伴回她們偏院去。

凌韶吾目送一群容貌與柳如眉彷彿、性情卻相差甚遠的姨娘遠去,忍著淚嘴唇哆嗦著說:“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找來一群模樣跟母親彷彿的女人醜態百出地在他跟前邀寵獻媚!”

他,不用說,就是凌尤勝。

凌雅崢彎下身來,展開一幅畫卷,畫上的謝莞顏滿腔惆悵不知心恨誰地對窗凝望,畫卷邊上的題字,明白無誤地表明,這畫遠在柳如眉過世前,便已經畫成。

“姓謝的,早跟他勾搭上了。”凌韶吾憤恨地衝著畫卷吐了口夾雜著血絲的唾沫。

沒有證明謝莞顏生下凌雅嶸謀害柳如眉的證據嗎?凌雅嶸伸手將畫卷、情詩、信函一一翻看,最後緊緊地攥著一張花籤,謝莞顏果然不容小覷,要命的證據一件也沒留下,如此,證人只有薄氏、侯氏了。

如此,也好,免得凌韶吾心思淺,得知真相跟凌雅嶸翻臉,在凌古氏跟前露出馬腳。

“念慈!”

“在。”念慈忙慌上前兩步。

凌韶吾揹著手,下巴指向地上畫卷,“收拾了畫卷、信函交給德卿、孝卿,叫他們兩個拿去,給謝家街坊、親戚送去。”

“是。”念慈撿起一面牙白包袱皮,就去收拾地上書畫。

“韶吾!”屋子裡,剛剛敷藥的凌尤勝一拐一瘸地撲出來,抓著凌韶吾臂膀,口齒不清地說,“韶吾,不能、不能趕盡殺絕……不……”

凌韶吾嫌棄地避開,冷冷地瞅著一個趔趄後摟著柱子站著的凌尤勝,眼前滑過凌尤勝將他扛在肩頭親手給他製作竹蜻蜓、將他夾在腋下奮力登高遠望的慈父模樣,藏在背後的手握成拳頭,嘲諷地說:“父親還真是長情。”

凌尤勝惶恐地望著陡然變了一個人的兒子,又巴巴地看著抱著一堆謝莞顏曾做過外室證據向外走的念慈,手摳著柱子,結結巴巴地說:“韶、韶吾,我雖不喜歡你們母親,但父親待你們兄妹,卻是真心實意……”

“那又怎樣?你將那女人藏在子規巷裡,又娶那女人……母親的死,當真跟你沒關係?”凌韶吾狠狠地瞪著凌尤勝。

凌尤勝心虛地狡辯,“韶吾,你別血口噴人,這樣大的罪名,為父……”

“回房裡歇著去。”凌韶吾抓了凌尤勝臂膀,用力地向房裡推搡,將他推進門檻,便猛地摔下簾子。

“你這不孝子!”跌進門檻內的凌尤勝哎呦哎呦地喊疼。

凌雅崢聽著,嘲諷地想,若是凌尤勝不在這十年裡反覆提起柳如眉,興許凌韶吾對柳如眉的孺慕之情便淡薄了——誰叫他為引著凌韶吾給凌雅嶸做牛做馬,就將過世的柳如眉吹捧得恍若完人呢。活該!

“哥哥,彆氣壞了自己個身子。”凌雅崢走上臺階,拉著氣急敗壞的凌韶吾去塗了朱漆的欄杆上坐著。

凌韶吾一拳砸在柱子上,悔不當初地說:“虧得咱們那樣維護姓謝的!”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且拿著自己個身子骨發洩,實在是無能之相。”凌雅崢心疼地看著凌韶吾瞬間發青泛紫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