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貨色很俏吧。”雨理娘說著敢忙放下手裡的東西,一邊接過本大老頭手中的晾衣杆架到架子上。“今天是今年以來賣得最好的一朝貨色了。”本大老頭一屁股坐到了繩搓矮凳上,“拿一碗粥來喝喝,”雨理娘放好竹竿後,又迴轉身一踮一踮地到灶下去舀粥。

吃午飯的時候,雨理拿了半新的鐵鏟回到家裡。本大老頭看著自己兒子那壯實的個頭,黑裡透紅的面孔,穿一件半新的中山裝,捲起的褲腿下一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大腳,打心眼裡高興。可臉上卻絲毫不露出一點滿足的神色。只管坐在門口拿一支長柄的旱菸杆滋拉滋拉的吸菸。兒子一聲“爹”,他也只咪著老花眼點了下頭,兒子把鐵鏟靠在門左邊的牆上,一抬腳往屋裡走去。二十六歲的老兒子確實也讓本大老頭好費心思,自打六年前在改選隊長的選舉中當上了隊長後,兒子象換了個人似的,一改以往那三句打不出半個悶屁的脾氣,成天不著家不說,最讓人頭疼的是在人前人後都放“不到二十八歲不談戀愛”的屁,真是該死,章家三代單傳,自己二十歲結婚,那小腳女人老是不下蛋,熬到自己四十二歲的時候,才得了個老兒子當年辦滿月酒的風光還清楚的映在腦海裡。前天馬巷馬老二的婆娘領來的姑娘已經是今年的第三個了,人長得乾乾淨淨的,可小子就是不鬆口,橫豎冷落人家,三句話沒說完,抬腳就走,弄得人家姑娘好不尷尬。真不知小兔崽子打什麼鬼主意。

“爹,吃飯了。”雨理從門裡探出頭來叫。“啊,”

本大呆了呆才應道:“你和媽先吃好了,我吸完這筒煙就來。”

雨還在時大時小地下,磚場上的積水也多起來了,幾隻麻雀“喳嘰喳嘰”的叫著,躲到了屋簷下。

“哎!”本大輕輕地嘆了口氣,倒掉了菸灰,把煙筒頭在草鞋底上磕了三五下,插入褲腰,慢慢站起來,返身

向屋裡走去。

第二節

自從二十歲上當了小隊長,雨理就沒有歇過完整的白天。老大房生產隊雖然小,小到全大隊最後一名。二十四戶人家,四十六個整半勞力,七十二口人,四十五畝地,三十七畝旱地,也夠他二十歲的小夥子操心的了。大到一年三熟的耕作收穫,小到婆媳之間的糾紛,沒有那一樣是他可以躲過去的。出工帶頭不說,晚上還要前後巡視幾遍才放心,他總想在自己任上為全隊社員多改善點生活,可六年來,除了生產隊裡多了一個媳婦兩個小孩以外,不知道什麼原因,生活仍然還是六年前的老樣子,瓜菜半年糧的日子一直也改變不了。人忙得腳不踮地,吃得、用得卻不見增多,小夥子開始迷茫起來了。對大隊、公社的“堆草皮”、“三面光’、“薄片深翻山芋侖”、“拉線蒔秧”、“澆水河泥”等勞動強度大、收效小的農活就開始懷疑了。難道就沒有什麼方法能讓社員們日子好過一點嗎?年輕人思索好久了;就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吃過飯,雨還是沒有停。雨理吹響了出工的哨子,村裡的男勞力開始罵罵咧咧的來到村中林錫家門前的老櫸樹下。“作死,一下起來就沒個停日,象一個蕩婦似的沒完沒了。”慧林左手拿著鐵鏟,右手夾著一件破的塑膠雨衣,邊走邊發著牢騷。

“狗日的,要麼不下,一下起來就沒個完日,真害死人了,上午弄潮了一身衣服,下午還得溼一身,”雨倫扛著鐵鏟埋怨,“賺那兩個工分還不夠吃感冒藥的。真是狗日的。”三三兩兩的,林錫家門前大櫸樹下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對話已聽不清楚了。

“靜一下,”雨理清了一下喉嚨開始了例行的派工,“上午清溝的人繼續清溝,慧林,你和雨道一起去西瓜田開一條排水溝,毛大娘,你帶任容嫂到倉庫去搖草龍。”說完,雨理就扛起鐵鏟,穿好了頭頂已豁口的雨衣,朝麥田走去。大場上剩下的人們也拖拖拉拉地分成三個方向,嘰哩咕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