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身畔,神情專注,他緊張的瞪大眼,陽光從窗子打進來,照著她白皙的臉龐,一半露在柔光中,一半隱在陰影裡,周圍的空氣忽然之間都變得又甜又熱,他吞嚥了下,問:“你,怎麼冒出來的?”

她看著他笑了笑,夾起一塊五花肉,塞入口中,一下一下嚼著。

餘塵行嚇一跳:“你有病啊,跑這裡吃肉,罪過罪過,佛門重地……”這可是皇覺寺,她瘋了嗎,就不怕掉腦袋!他撲過去,將肉扔到窗外,室內檀香嫋嫋,圓武大師睡的不省人事。

他後怕的拍拍心口,扯住她腕子問:“真不怪我說你啊,在我面前,你就不能秀氣一點麼?”

她搖了搖頭,淺紅色的唇似乎還有點油膩,傾身親了他一口。

餘塵行腦子轟地一聲被血液充滿,他又扯了扯她,讓她儘量的貼近自己,然後貼上她的唇。

但是圓武大師忽然將手邊的仙人掌砸了過來,像是一顆石墜入鏡湖,打碎了所有的幻影,只剩轉瞬即逝的畫面碎片。餘塵行痛的大呼一聲,猛然驚醒。

而雙槐巷那邊,莊良珍並不知自己被餘塵行意淫過,但還是捂住嘴嘔了一下,吐出口中被蟲蛀的果子:“太噁心了。”

慕桃氣憤道:“買的時候那老婆婆還保證個頂個的新鮮,以後我再不去她的攤位買了。”

莊良珍漱了漱口,實話實說:“果子挺甜的,但蟲子藏在裡面誰也看不見,這倒也不能全怪她。”

慕桃上前研究了下,還真看不出哪裡有洞。

春露坐在對面的小凳子上做針線,聞言抬眸看看那對主僕,又落寞的垂眸。

她的賣身契在少爺手裡,早晚都要離開莊姑娘,如今見她心心念唸的慕桃回來了,她是打心眼裡為莊姑娘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又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殊不知她臉上的神情全然被莊姑娘看見了。

莊良珍唇角微翹,心中自有主意。

自惠風堂茶樓那件事落幕,從客觀方面來說,江陵良氏也算是沉得住氣了,良二夫人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聲息,莊良珍由此確信良驍確實與老太君達成了某種共識,這個共識極有可能在年後以定親的形勢表現出來。

但在這一日降臨之前,他們隨時可能變卦,那取決於莊良珍的表現。

《馬經》雖然造就了江陵良氏史無前例的輝煌,但在《馬經》出現以前,他們本就是大齊底蘊最深厚的門閥,更是馴養戰馬的幾大世家之一,只不過那時大齊的戰馬明顯遜於胡人,但即便如此,大齊對江陵良氏也有著不小的依賴性,這樣的依賴性隨著《馬經》的問世而達到無可替代的地位。

雖說千里之堤終將潰於蟻穴,但螞蟻也並非一日就能毀掉千里之堤。莊良珍緩緩向後靠,兩隻小手安靜的交叉在身前,垂眸陷入沉思。

清晨的日光令她覺得安逸,腦中的脈絡也格外清晰。

一匹馬從選種、馴服至使役至少需要四年的光陰,這是一個慢功夫。

那麼她要在魯公府消耗掉三年、四年也或者八年,但光陰於她而言,不過是淬鍊心智的爐鼎。她終將在這樣的時光裡浴火重生,也許是該考慮給他們一些甜頭了。

嚐到了甜頭,就會發現她的好。明明痛恨卻無法割捨,可是他們又不是傻子,等過了這一茬,又有什麼理由非要排斥一個能帶來巨大利益卻終生無子又貪慕虛榮的女人?

她應該比謝三好拿捏呀!

說到貪慕虛榮……莊良珍垂眸看著自己一身半新不舊的小襖,是時候改變一下了。

雖不能為阿爹戴孝,但阿爹會原諒她的,也會原諒她曾愛過那樣一個人。

風漸起,撩起一陣臘梅的清香,院子裡那株老梅樹不知何時悄然鼓出了稀稀疏疏的花骨朵,鵝黃色的,宛如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