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彤覺出她心情低落,忙笑著打岔,“剛主子起身奴婢就發現,您身量似是又長了些,這可是好事,要不晚上讓廚房烹碗細湯餅來拔一拔筋骨?”

遺玉順著她話題,好奇問道,“湯餅能拔筋骨麼,還有這一說?”

“是奴婢家鄉的習俗,”平彤見她感興趣,忙轉移她注意力,“只要是長了身量,就煮一碗細條的湯餅來吃,捏的越長越好,這樣就能繼續長個頭。”

遺玉少聽這一雙侍女提起舊事,便就這習俗聊了一會兒,一邊將煉雪霜在傷處均勻塗抹開來。

“派人去城門迎了嗎?”

“孫總管和於管事都已出門了。”

她頭髮擦乾後,又挽了一邊垂髻,掛了兩串海藍珠釘翠搖,耳上墜了一對金璫,換上新做的櫻草束裙抹腰,套了半臂橘紅短襦。

黃昏落,屏風下襬好筵席,肉糜酒待,瓜果洗切,冰桶半敞,緊爐裡焚著他慣用的香料,薰好的換洗衣物都掛起在衣架玉,遺玉握著一卷稿冊倚在床頭,既期又怯地等著他回來。

然而,等到夜幕撲下,前院才又傳訊息來——王爺車馬從城門前直過,進宮去了。

“王爺說,他晚上不定幾時回來,要您莫等他,先歇下。”劉念歲擱著簾子向裡回報,半晌後,才聽見屋裡輕輕“啊”了一聲,繞進耳中,幾分失落。

一輛馬車被送往宮門前,緩緩停下,城門守衛見著馬車門頭上的雕刻圖色,先行了禮,再按規矩攔下,前頭騎馬的立刻翻下一人,摘了腰牌示在他們面前。

“皇上詔見,允車馬,退下。”

有認出此人穿戴乃是宮中禁衛頭領,但依舊認真檢查了腰牌上花紋,才放行透過,等馬車走沒了影,才小聲交談兩句:

“魏王爺好大隆思,現都能乘馬車進宮去了。”

“可不是,這護送的都走頭領。”

“噓,快別亂說話,都站好。”

宣德殿中,除卻內侍一名,隻身穿渚衣頭戴明珠金冠的李世民一人在座,手執竹簡,啵啵翻響。宮燈長明,過顯冷清的殿上明火昏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打破這一室詭譎的寧靜。

“陛下,魏王已到,是否宣進。”

門前人影退下,未幾,一身褐紅深衣的李泰,獨自夾著蒸騰的夜色進門,步行屢屢,他垂首抄袖,臉龐遮在這一殿燈火的陰影處,就在殿前停下,迎著李世民略含期待的目光,衣袂撲朔聲裡,屈膝跪下,一揖首,低聲道:

“兒臣遲歸,敢請父皇降罪。”

李世民上下打量他一遍,笑聲道,“先不論責,事情辦的如何?”

“幸不辱命,”李泰將手從袖中抽出,帶出一份捲起的絹帛,交由內侍呈遞,就在李世民攢眉細看之時,稟道:

“此次獲聞密行,沿途剿毀紅莊窩巢一十三處,殺陵州、普州紅莊孽匪二百三十四人,繳獲兵械珍寶若干,捉拿毒醫丹士活口五人,明日即可押送進京,另搜得丹卷密錄一卷,現呈以父皇。

“好、好!”李世民拆開那拈著幾點血腥有些發黃的絹紙略看一遍,但見其上藥序累累,方聞註解,略顯興奮地連聲叫好,反手將白帛扣下,坐直了身形,揚眉洪聲道:

“紅莊孽匪,擾我朝綱十數年,又在新朝之時將你拘禁和押,毀你視目,實乃仇大,奈何其行蹤不定,藏匿之深難以琢磨,此次全賴皇兒兩年巡遊期間得來探報,以挫其勢,雖遲歸三日,但功不蓋過,聯欲行賞,你什麼想要的,但說無妨!”

驚奇!難怪夜深入宮,退避左右,竟是談及紅莊秘事,當年安王

事敗,紅莊隱匿,朝中鮮有人聞。誰又知,李世民從未放鬆過對這種秘一方的警惕和殺心,怎奈十數年過去,卻無從下手,唯一鮮明的線索正走在少時曾被暗送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