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面無悲喜地點了點頭,待關紹將那瓦盆端起來,就接過來,轉身遞給了站在她身後的馬塞鴻。

秦徵一呆,卻也沒多心什麼,面上帶著喪父的哀痛,就輕輕地舉起手來,等著新妹夫馬塞鴻將火盆遞給他。

“碎碎平安,孝子賢孫摔盆!”

一聲悠長的呼喝響起,等不來瓦盆,秦徵的手又伸出了一些。

秦夫人對馬塞鴻一點頭,馬塞鴻兩隻手將瓦盆高高地舉起,砰——地一聲,在長子、三子錯愕之下,被錫箔紙燻得烏黑的瓦盆被摔得粉碎。

凌尤堅、凌尤成被這意料之外的事嚇了一跳,覺察到攙扶著的秦徵向下滑了一下,忙將秦徵再攙扶起來,望向凌詠年,卻見凌詠年隨著柳承恩等鎮定地對馬塞鴻一拜。

“妹妹——”秦夫人的孃家堂兄著急地喊了一聲。

依著民俗鄉規,這摔火盆之人,便是紆國公的後繼之人。

秦夫人鎮定地說:“起棺吧。”隨即鎮定自若地向後堂上的女眷隊伍走去。

“母親——”秦徵又喊了一聲,著急之下,連連給站在身邊的三弟使眼色。

秦夫人緊緊地抿著嘴,回到女眷中去。

凌秦氏待笑不笑地挨著秦夫人:“嫂子,從古至今,沒有叫女婿摔盆的道理,況且,家裡還有三個侄子呢。”

凌雅文紅著眼眶說道:“正是,母親怎麼能叫個外姓人來摔呢?將咱們秦家人擺在什麼地方?”

秦夫人紋絲不動地說道:“養兒不孝,倒不如,就將家當都送給女婿了。”

凌古氏驚詫得睜大眼睛,轉而無心考慮天下事,反倒在心裡笑一直等著做長公主的凌秦氏要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柳老夫人似乎知道了點什麼,都還鎮定著。

“嫂子,”凌秦氏用盡全身力氣地喊了一聲,“就算徵兒、雲兒不好,不還有軒兒嗎?”

“瓦盆已經摔了,不用我多說,外頭都明白咱們紆國公府的意思了。”秦夫人垂著眸子,心知這會子若是被凌秦氏、凌雅文說動心,就是將自家架在火盆上烤,攜著驚疑不定的馬伕人,事事以馬伕人為先,待見有人來請,就敬請馬伕人在前面走。

“夫人……”馬伕人屈身推辭不肯。

秦夫人便越發地低下身段,“親家母,請吧。”

“母親。”秦舒、馬佩文攙扶著馬伕人,推著她先走。

馬伕人這才只比秦夫人靠前一步地走。

凌錢氏的嘴巴再也合不攏,心裡咒罵著秦夫人糊塗,就緊挨著凌雅文,偷偷地去瞧凌秦氏的臉色。

凌秦氏自然氣色不好,但這會子,也不敢鬧出什麼事來,只暗暗給自己人遞眼色。

車輪滾滾下,雖沒有喧天的鼓樂、遍地的靈幡,但紆國公極有威望,雁州府上下百姓如喪考妣地前來相送,就連出了城也有育嬰堂的孤兒為他嚎啕,如此就叫馬車中坐著的秦舒心裡寬慰了一些。

“人生當真變幻莫測,不可預料。”莫紫馨陪坐在秦舒左邊,託著臉頰喃喃地說道。

秦舒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凌雅崢頭靠在秦舒肩膀上,不時地向外看一眼,低聲道:“既然不可預料,那隻能走好腳下每一步路。二公子怎麼樣了?”

“雲兒沒事,過幾日,就放出來,只說那毒是柳豁然收買了家裡下人放進去的。”秦舒忽然睜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鼓起勇氣來了,握著莫紫馨、凌雅崢的手,低聲說道:“雁州府是父親留下的,不管它如今是姓凌還是姓馬,我都要替父親守住!”

莫紫馨連連點頭,撩開簾子,說道:“舒兒,你瞧,那是連鴻恩,先前國公爺沒了,聽說他還急著要先回華國府去,你瞧他如今跟馬大哥站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