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伸著脖子叫道:“操你全家大黃狗!我尿桶饒不過你!死了也饒不過你!”尿桶又湊到我耳根低聲說:“你那不像在生氣。”我說:“你的也不像”“那像啥?”我說:“像傻帽。”

三根衣衫不整,但皮肉完好無損。三根這是被大黃狗的兇猛嚇倒了。精神恍惚,傻愣在那裡。鼻涕一抽一拉的。再看看他那眼皮底,淚痕清晰可見。我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

《真實人7》

“三根,你還,還好吧?”我說。

……

“三根,大黃狗就這德性。別說烤鷹肉了,人肉它都吃。”

三根還是不說話,丟了魂似的。整個木瓜臉。比大黃狗發愁時都難看。

“三根,你也別難過。這江湖一直以來就是狗稱霸,只是它們不聲張便是了。用不著難過,人生——王三爺說過人生在世屈指一算也就是,就是……”

尿桶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後半句,我開啟他的手,把他推到一邊。“就是啥?別亂說王三爺的話,扭曲了名言。三根,王三爺曾淚流成河地感嘆道:人生在世屈指一算也就是講完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就over了。”

“胡扯!啥over?王三爺也懂英語?你這分明是在扭曲名言!“

“他媽的,改天把你那些鳥語書燒了!”我說。

三根還是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動也不動,呆若木雞,又似殭屍。

“會不會睡覺了?”

我說:“你這###,沒看到三根眼睛是睜開的嗎?”

“睜著眼也能睡覺。我爸就睜眼睡。”

“那你爸不成妖成鬼啦?”

尿桶生氣,踢了我一腳。“你爸才成妖成鬼了!”

“我也懷疑我爸成妖成鬼了,動不動拿我出氣。老當我是氣筒。癟三他爸就不同,捨得花錢讓癟三啃窩窩頭。我要是有這樣一個老爸……”

“痴心妄想,知足吧你!不跟你扯你爸癟三他爸了,boring,太boring了。”

我說:“那說啥?說睜眼能睡覺?”

“我爸真的能睜著眼睡,我媽說那是免子覺。”

“你都說那是兔子覺了,你爸是兔妖。三根他可是活生生的人。”

事實證明三根睡著了。兔子覺。睜著眼也可以睡。尿桶他爸不是兔妖,三根更不是什麼兔妖,他們都很有本事,能睡兔子睡的覺。能睡兔子覺的人在村子裡的是很多。我試了很多次,但到我想親眼看看自己是否在睡兔子覺時我已經入睡了,更何況眼睛只有一對,左眼看右眼,右眼看左眼,或左眼看左眼,右眼看右眼都是不可能的事。天塌了也不可能。我叫尿桶幫我看,他說我是閉著眼睡的,我卻堅持不懈地認為我應該是睜著眼睡的。

盛夏過後,知了聲漸漸不告而別。村裡那間生產隊的寬大的瓦房空空如也。這大瓦房原是村裡搞公社時用的。在我出生之前,這悽清的瓦房並不悽清,裡面堆滿了村民們辛苦撒下的種子結出的果實——穀子。老鼠白天黑夜在谷堆上打滾。一會兒鑽到谷堆裡去,一會兒又從谷堆裡露出一個小腦袋。它們無所顧忌地在這裡吃喝玩樂,完全把這裡當成了它們的迪斯尼樂園了。那時候公社的穀子多,吃也吃不完,堆積如山。後來前景逐漸蕭條,穀子生產得少,消耗的多。在我出生以後,這寬大的瓦房就再也沒有堆放過一粒穀子。偌大的一間房子時刻顯得幽深空蕩。大人說晚上還聽到鬼哭狼嗥在這偌大的房子裡,所以一直沒人去住。一擱就是好幾年。前些日子幾個青年人說是上了點學回來,反了革命,憧憬科學,剷除迷信,晚上邀上幾個同伴躲在生產隊的房子裡,手拿氣槍。次日天還沒亮他們幾個執錘子大力敲響村裡的大掛鐘。全村人以為村裡要開會。飯也沒吃,趕到村委會來。青年人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