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氣搶,右手拿著幾隻狐狸,貓頭鷹,說生產隊裡他媽的十八代祖宗壓根兒沒狼沒鬼,怪聲就是右手上的那幾只小樣發出的。

又經過些日子的科學探索,青年人也不知怎麼的使了什麼妖術,村裡的人信了他們的話。這幾個青年人我一個也沒認得。我爸說他們也是本村的人,只是長年在外學知識不曾還家。過了幾天,青年人又打起了包袱,背井離鄉,又到城裡學知識去了。從此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他們的身影,更何況是他們的臉了。

房裡的蜘蛛網一層一層的,塵埃一疊一疊的。柱子是用上等木材做的,至今還完好無損,油光可鑑。牆壁是用大方塊石壘的,還刻著奇形怪狀的動物。我爸一時頭腦發熱,吃完了早飯,扔下筷子,啥話也不說,揹著手走出家裡,串了癟三、三根、失德的家。四個大男人拿著長柄掃帚大搖大擺走進生產隊的瓦房裡。

“生產隊已打掃乾淨,以後啊,屎霸,你和癟三去那住得了。”

“幹啥?”我問。

“幹啥幹啥,還能幹啥!磨鍊磨鍊你,我讓你去就去。待會就搬去!”

終於可以走出這個家了,終於可以在外面睡了。去年春節我到尿桶家睡了一晚上,早上回來卻遭到老爸的“磨鍊”,磨鍊得我落花流水。這下解放了。我不會在睡到半夜後毫不情願地被老媽叫醒,催我下床小便,擾人美夢。我在生產隊愛咋的就咋的。我愛在床板上跳就在床板上跳,不畏老爸的突然來襲。我愛用菸絲來燻蚊子就神不知鬼不覺偷一把老爸的菸絲到生產隊來……

老爸把電線拉到了生產隊裡,套上一個5W電燈泡。癟三他爸和失德他爸則搬來幾塊大木板,一小袋鐵釘。一會兒的工夫,一張長如龍的木板床被造好了。失德他爸王草根又從家裡搬來一張學習桌。特意給他家失德學習時使用的。我到外頭往裡看了一番,外牆壁上被白粉刷出的“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仍楚楚動人。我們將會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哺育下的孩子。

我提議:“咱幾個唱首歌來慶祝慶祝?”

“成!”尿桶贊同。失德點頭,三根啥也不說,癟三不在場。

“就唱——”我看了看牆上那行白粉刷成的大字,頓時醒悟。“就唱《毛主席的睪丸像太陽》。”

失德糾正道:“啥《毛主席的睪丸像太陽》?那歌叫《毛主席的著作像太陽》。學校廣播整天放著呢!”

除了三根閉口不唱,我們幾個都大概大概唱了一回。激情澎湃。尤其是賦有音樂細胞的我。聲音洪亮,兩眼直視前方,卻怎麼也看不到太陽。或許是被大樹擋住了。

吃完晚飯,安頓好籠子裡頭的郭靖和小龍女,捲起草蓆被子和尿桶跑到生產隊裡。伸手拉了拉電源開頭,5W的電燈泡驟然亮起。微紅的光茫像黃昏的餘輝一般懶散地灑在地面上。鋪上草蓆,我們心情豁然開朗。

“咱倆就靠這邊睡,三根他們睡那邊。”我說。

我和尿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說說笑笑。不一會兒,癟三來了,滿嘴油光。

尿桶情不自禁地問:“又啃窩窩頭了?”

癟三連連點頭。尿桶傷神。“我要是你癟三的一半就好咯!”

癟三也鋪上了他的草蓆,與我們連線在一起。失德和三根隨後也順序到來,相繼鋪好草蓆睡在同一張大床上。十隻眼睛一齊盯著上方的瓦片,心裡頭一塊一塊地將瓦片數數。心臟著實不安穩,興奮地跳動,宛如草地上亂蹦的野兔。

有股異味。三根跳起來,問這是啥一股味道。我也納悶,這分明是一股最熟悉的陌生的味道。癟三斜著嘴角笑了笑,尿桶悲嘆:“中了獎的父親的孩子就不一樣!”

我問:“咋不一樣了?”

“放的屁都是窩窩頭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