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自妾容華後……”

然後她的目光就迷離起來——此生枉負豔名,可這豔名對自己究竟又有何益?

——自妾容華後——一切都起始於那個‘自妾容華後’吧。

文翰林身形忽一退,他喃喃道:“你終於練成了百年來已無人能成的‘一吻江湖’?”

——‘一吻江湖’?

——好驚豔的名字!

鍾宜人與辛、嚴二人對望一眼,眼中俱是同一種神色:沒有聽過。

只聽蕭如慨然道:“又何如‘一刎江湖’。”

音雖同,字卻異,文翰林一時還沒有明白。米儼此時已迭受數創,雖悍而不退,口裡只叫道:“如姊,你快走!”

蕭如卻笑道:“小舍兒,別急,且讓如姊與你共當此北國大仇。金張門於建炎年間,殺我父祖,這篇陳賬,也該算算了。”

她廣袖翻飛,已如謫仙偶降般的飛身入金、米戰陣。

但仙子也沒有她這等豔態。可這豔一笑故可傾國,不笑時卻神清氣冷,如邈姑射山巔之仙,肌膚如冰雪,容顏如處子,不食五穀,以沆瀣為餐。

那是——朝褰陂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而——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蕭如輕輕一嘆,她的身姿間竟有楚辭般的美態。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乘騏驥以馳逞兮,來、吾導夫先路!

她要的就是在這日月淹及,紅顏終歸零落的世路中那‘來、吾導夫先路’的勇慨!

只見她微一翻飛,已經出手,一出手就從廣袖中摸出了一把刀,那是袁老大贈之的‘佩環’。

米儼先一見到她的丰姿高態,眼中一亮,卻忽又雙目一紅,他知如姊此時已經拚了,這個一向淡定處世的如姊已經拚了!

‘當時拚卻怒顏紅’——就是這要一拚吧?

蕭如所出雖為刀,卻使的是劍式。這劍式遠不同於一般江湖技擊之道,卻如舞劍。

‘一吻江湖’果非尋常,何況已是‘一刎江湖’!

金日殫已驚於其來勢,他見機極早,面色黯了黯,‘咄’了一聲,金張門的‘拔鼎’之氣已在他丹田中疾提而起。

蕭如是要殺人,只聽她口中低聲吟道:“自妾容華後……”

……

自妾容華後,

隨王獵風塵。

孰知垓下戰,

斷送隴頭吟。

……

蕭如面色漸轉悽迷,手中刀意不斷,口裡也不輟微吟:

……

楚歌彌四野,

漢月攏三軍。

君戈空指日,

妾發亂垂雲。

廣袖舞危帳,

掠鬢念初心。

君且戰千古,

妾倦已十春。

江山餘一刎,

遺淚滿蒼裙。

此夕月華滿,

將以酬朱唇!

……

蕭如廣袖翻飛,一刀一式俱在歌吟中發出。刀名佩環,人擊月下。她真的倦了嗎?是誰忍心讓這樣一個女子染上如此倦態?米儼忽然發力,已運上他自幼習之於‘雙槍會’的‘無回槍法’。這槍法取意於直,一往無回。金日殫目中已露驚撼。他再不留情,一雙大手運起‘搏兔圖’中的功夫一下一下向蕭如與米儼砸去。

但此二姊弟已然同心。兩人同心,其力斷金。蕭如已知這世上最顧念自己的乃是米儼。她不能捨此一番深情,縱是身喪命殞,她也要給小舍兒留一個可以叱吒飛騰的‘今後’!

只見金日殫每一招擊出,雖凌厲難當,卻是她藉著身形攸快,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