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又有幾人?顧老爺走出拂曉園時,那舒心的笑容便漸漸隱沒。

那一日,邵公館出事的訊息傳來,雖顧老爺知道這是邵九的一步棋,但他心頭的憂慮還是無法消去,他曾幾次步出顧府,卻在門口停住,與此同時,他發現,有一個亦同他一樣。那便是那個當初他依著寶齡而留下來的下人——連生。

兩個在顧府主僕有別的人因為心中同時牽掛一個人而在對視間從彼此眼中尋到一抹了然。擦肩而過時,顧老爺聽到身後那個少年低聲道:“她說會平安回來,她一定不會有事。”

顧老爺到此刻還無法忘記那少年的神情,倔強的唇緊緊的抿著,眼睛亮如天邊的星辰,見他一時有些恍惚,竟想起曾經何時,也有這麼一個人,在他左右,每當他在商會遇到煩心事時,那人便為他泡上一壺茶,篤定一笑:“大哥,萬事總有解決的辦法。”

縱使他閱人無數,但那個叫沈良的男子,卻依舊是他心目中行商不可多得的奇才。雖青衫布衣,文雅如書生,沈良卻極擅長於商道,他十歲便精通各種珠算,賬目過目不忘,且處事睿智、胸懷磊落,在商會不過幾年,便坐了商會的第二把交椅,成為了他得力的左右臂,然而,就在十幾年前,為了化解一場商會的醜聞,為了顧家的名譽,他親手將那人推向了萬劫不復。而他顧萬山,也在那一刻起,被百姓景仰,有了“紅頂商人”之稱,為自己贏得了一個公正不阿的美譽。

沉浸在往事中,顧老爺竟覺得一時間感慨萬千,自嘲的想:怎麼會突然想起沈良了呢?或許,自己真的老了,做事亦不如從前那麼狠得下心了。沈良也走了十幾年了,此刻想起又能如何?

思緒百轉,顧老爺去了一趟浣衣房,十幾年來,他從未踏入這種地方,幾個下人婆子都是誠惶誠恐,而顧老爺接下來問的話,更是叫他們莫名其妙。

老爺問:“碧蓮自縊的那一晚,有誰看見什麼了?說出來,重重有賞。”

幾分鐘後,顧老爺走出浣衣房,又朝賬房走去。賬房裡,連生正跟著祥福叔算賬,見了他,站起來,行了個禮,不卑不亢,亦無一般下人的驚慌或巴結之態。

顧老爺暗自點頭隨即喚了祥福同往仁福堂。一路上,顧老爺問祥福叔:“新來的連生,跟著你也有幾個月了,你以為如何?”

說起連生,祥福叔臉上的驚奇之色毫不掩飾:“這孩子倒是個奇才,前幾日我只帶他去咱們顧記的米行,絲綢鋪看了一圈,隨口囑咐他寫些建議上來,沒想到只隔了一天,他便交了上來,那字跡雖還稚嫩,但所提的意見都頗為老練,亦是有條有框,句句珠璣啊,更別說算賬,他只學了幾日便都會了,那算盤如今怕是撥的比老奴還利索呢。”

顧老爺微微點頭,沉吟片刻,已到了仁福堂,“祥福,我叫你來,可知是何事?”

祥福叔一愣,見自家老爺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不覺道:“老奴不知。”

“祥福,你跟了我是多少年了?”顧老爺坐下來,緩緩開口道。

祥福叔一凜,趕緊道:“整整十八年零三個月了。”

“嗯——”顧老爺點點頭,“這些年來,雖你我主僕有別,但亦情如手足,祥福——”

“老奴在。”祥福叔已隱約覺出,顧老爺要說的會是一件極為重要之事。

“賈氏所作的一切,我心裡早已有數,那碧蓮……”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顧老爺去了一趟浣衣房,果然,聽到一些事。碧蓮自縊那日,有個雜役半夜起來上茅房,親眼看到賈媽媽慌慌張張地從裡頭出來,但賈媽媽在顧府地位非比尋常,又是太太身邊的人,那雜役自然不敢說什麼,直到一聽到有賞,又見是老爺親自來問,才迫不及待的說出來。

碧蓮兩字沉沉的飄過來,祥福叔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