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和德妃說話,即使心中像被鈍刀子一點點割過,也由不得我流淚。

德妃坐在上首,四、十四阿哥陪坐兩邊,十三阿哥坐在四阿哥那側,剩下的就是各府福晉、側福晉們打亂順序依次排開,滿滿的一張大圓桌。

“今兒是家宴,就讓我也享受一下和兒子媳婦們一起坐的滋味,甭理那些個規矩。”德妃一句話,就讓我坐的幾乎是正對著十四阿哥。他可以不看我,我卻不能在大家都看他時低頭。還能拿穩筷子,也挺佩服我自己。

“衡兒,你真的沒事?臉怎麼這麼白?”德妃又一次問我,一桌人都望向我。

渾身滾燙,頭痛欲裂,手連舉杯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沒事?

“當然沒事……”我正想不出什麼託辭,卻聽身旁的十四福晉笑道,“衡兒姐大概是剛才被我們灌多了。”“倒是我害了你,咱娘倆今兒碰上這些人可是……”德妃哈哈一笑,大家也都跟著樂起來。

十四阿哥不留痕跡的往這邊一瞥,我隱約看到他緊攥著酒杯。

“衡兒,唱首歌給額娘祝壽吧。”四阿哥突然開口道。

“是,四爺。”我似隨意般的一撐桌子站起來,只覺腳下輕飄飄的,好容易才穩住身子。

十三阿哥面有不忍之色,剛要開口說話,四阿哥卻伸手給他倒了杯酒,他只得順勢接過。

我努力搜刮腦袋裡的祝壽歌,好容易想起來一首,清了清嗓子唱道:

祝您青春常駐,身體強如松柏樹,兒子向您多關注,女兒叫您一齊住,事事稱心快樂歡愉,日日都做長青樹,兒子當您掌上明珠,女兒孝順一切關注,孫子得意身體健康,孫女漂亮嫁得好歸宿,一切如意添福添壽,心想事成,青春常駐。

這首歌輕鬆愉快,倒也對了今日的氣氛。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帶顫音,一曲完畢,我渾身已是溼透。

“好孩子,這歌說的倒是實在。我活到今日,還盼個什麼?不就是兒女們和和樂樂?”德妃笑望著那弟兄三個。唉,若是你得知我和你這兩個寶貝兒子是怎樣的,大概掐死我都不解氣。

我強擠了點笑容謝了德妃,扶著桌子坐下來,旁邊的十四福晉暗暗摻了我一下。我轉頭衝她感激一笑,卻見她眼中還是那份瞭然和自信。

我心中辨不出是喜是悲,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你又何愁忘不了我。

以為自己挺不過今晚,卻還是到了和眾人走出院子這一刻。那三個阿哥走在前面,我側頭聽著這些女人們說話,卻只能掛著副笑臉不答,她們說了什麼一句都進不到腦裡去。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我用餘光望著十四阿哥的背影,眼前和他的點點滴滴不受控制的晃過,心中氣苦的簡直無法呼吸。身子一軟,我向旁邊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抓到,只是硬生生摔在地上。

旁邊有人過來攙起我,前面那三個人都有些詫異的回頭。

“我說什麼來著?你就是不能喝酒還逞強。摔疼沒有?”十三阿哥搶了一步過來說道,倒像是替我原場。

“沒事。”我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勉強看到他的人影。

“我來。”四阿哥的聲音響起,接著我感到被一個人拉到身邊,一條手臂緊緊扶在我腰間。

“沒看你喝幾杯,就醉成這樣。”他語氣微有些嗔怪,雖然眼睛裡陰晴不定,臉色卻是柔和的——好像在告訴大家我還是受寵的衡福晉。

我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得靠在他肩頭,那拉福晉要過來扶我,卻被他眼神制止住。我避開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卻還是無法忽視那一道。十四阿哥眼中隱忍著的傷痛和關切,讓我渾身一抖。

“笑。”四阿哥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只有照做。他和別人寒暄告別,然後幾乎像架著我一樣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