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泡著一個漂亮的娃娃,不,那不是娃娃,是個女孩子。她的泳衣不是孩童的一件頭式,而是女人味的比基尼,三點式。她優美的身體還沒有發育,但她卻足夠吸引丁樅那樣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她瞪了他一眼,她有雙最紫的李子那樣紫的瞳仁。

女孩去夠漂浮在水面上的一隻橡皮鴨子,她的手臂太短,鴨子沒夠到,她栽沒進水裡,心慌了。這會兒,她沒什麼好牛的了,她在水裡撲騰,喊救命。夏日的午後,少年的身體斜切進藍色的游泳池,像一束光。

他後來被破例留在那富人家中,四年之後,14歲的丁樅和17歲的韻娓成了朋友,但這件事除了他們倆以外沒有別人知道。韻娓的爸爸常常豪宴賓客,香港人,泰國人,馬來人,新加坡人,跟不同的朋友喝不同的酒,有些酒嚐了一口就不要了。韻娓就幫丁樅把剩酒偷出來,在她看來,這是非常好玩的遊戲,而對於丁樅來說,這是撈外快的機會。他把剩酒賣到酒吧,把賺到的小錢攢起來。就這樣,韻娓15歲生日時,丁樅送了她一條金項鍊。

“真老土,送你媽還可以。”韻娓拈著那條金項鍊,就像它是屎,她甚至快要捏住鼻子了。

丁樅並不在意自己的品味被她嘲笑,而是氣餒這條項鍊即使她喜歡也不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第二天他看到項鍊被韻娓戴在了白皙的脖子上。金子,確實把她的美麗映襯得有點俗氣。

4

火車的動力可以靠蒸汽、煤或者電,而人生的動力是自由、愛和信仰。

央金拔起草原上的金線菊,連同根部的泥巴一起拋向遠遠的水坑。下過雨的夜晚,月亮迫在眉睫,像一隻巨大的白絲綢降落傘。央金對丹巴說:“我不喜歡你,你要是非逼我,我就去死。”

丹巴說:“喜歡不喜歡沒關係,成親以後就好了。”他笑了,笑出一個粗漢子滿嘴的白色蠢牙。

“不喜歡怎麼能成親?”央金每說完一句話就屏住一次呼吸,她用這種方式完成與丹巴的隔離。

“我媽不喜歡我爸,他們也成親啊。”丹巴上前一步,試圖與央金保持一個親密的距離,但他發現他永遠都做不到。

央金倒退著走,最後退成了逃,步子把腳下的金線菊踩得粉碎。“央金不要鬧了,成親吧,好不好,央金。”

“丹巴,對不起,我得走了。原諒我,我會從拉薩一直跪拜到那曲,整整十二公里我為你祈福,只要你別再找我。”

丹巴不再說話了,他跨上他的黑色駿馬。馬刺狠踢馬肚子,那馬一聲慘嚎幾乎是飛了起來。央金走上公路,揚手搭到順風車,爬上去,坐穩了。從此以後,他們天各一方,不再是那對有姻親協議的女娃和男娃。央金是這麼認為的,她在車上睡盹著了。

其實,這門親事除了央金以外人人看好。男方家擁有方園30裡的草場,成千上萬匹牛羊;女方家做藏藥生意,高原上,誰沒吃過她家賣的蟲草、藏紅花?財富累疊財富,可以確保萬世永昌。

毀婚這事如果非要怪誰,那隻能怪讀書。央金並沒意中人,但她卻是在愛著的。她愛慕的是書裡一個個難以相見的形象:嵇康,李賀,海子,梵高,艾略特……央金覺得,那樣的男子才是值得去追隨的,他們清晰而生動,活在她的腦子裡許多年。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T264,悲傷準時抵達(4)

此時,央金望著正在狼吞虎嚥的漢族少年,忽然覺得他似曾相識。她沒有驚動專心致志的丁樅,布鞋子輕輕踏在石板路上,離去了。如果可以,她想回到學校跟幾個要好的女友討論這種感覺,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坐在學校邊上的大樹旁一個人想著想著就想呆了。

他的模樣,是綜合了書裡所有人物而淡出的一個剪影,他連吃東西都能吃出個平平仄仄平,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