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以這麼奇異?此時,她想起丹巴,她對他那最後一抹淡淡的歉意也沒了。她堅信她拒絕丹巴無比英明,無比正確。

而在和央金逃婚同年同月同日的一天,大學剛畢業、正在北京四處找工作的丁樅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開場白絕對無聊,卻使他熱血賁張:“猜猜我是誰?”

“裴韻娓?”

“哈哈,對啦!”

5

火車經過一個又一個站口,停下,再上路。而人生經過的站口也許只有一個。

丁樅考上大學那天,富商家裡特意安排了一個小小的慶祝。當然,這個慶祝也僅僅是主人提供一些錢而已,他們並不出席。

那天晚上,丁樅喝了酒。當他從衛生間出來,看到月色極美,樹影深綠驚動人的感情,少年的心鼓脹。一種原始的能量使他偷偷潛上二樓,來到韻娓的房門口。

“我喜歡你。”他說。韻娓有一刻的震呆,她的睡衣是極薄的淡藍色真絲,胸部的輪廓隱隱透出。丁樅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沒有拒絕的意思,甚至還有點迎合。但忽然間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丁樅臉上,韻娓怒道:“你喜歡我?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們家,的,傭,人!”

第二天天沒亮他就走了,他發誓再也不要回到廣州來。

但是,他的思念卻幾乎每個晚上都來敲韻娓的門,接受一個貞烈而高貴的耳光。“你睡了嗎?”“你還好嗎?”“你為什麼不能愛我?”“你是我的天使嗎。”這樣卑賤而清晰地思念著一個不可能的女孩,夜夜如此。他知道,在愛的世界裡,他確實就是她的傭人。

再見面,廣州已經大變樣。很多舊路都找不到,只有滿街的榕樹還是那麼沛潤而濃綠。韻娓嫁了個比她爸爸更富有的男人,她脖子上的鑽石几乎就可以買下他的餘生。此時,韻娓開著寶馬,慢慢駛進一間賓館的地下停車場。“我們到這裡幹嗎?”丁樅看著韻娓,有點尷尬地問。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她剎車,沒有看他。整個人陷在墨鏡的陰影裡,脂粉有點溶解,顯得有點發烏。

在那間賓館,她從手提包裡拿出了當年的金項鍊。她把她滿脖子的鑽石摘下來,扔在洗手間水池上,換成那條金項鍊。然後,她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丁樅,你不是喜歡我嗎?現在,來吧。”

“韻娓,我不能,我……”他掀起被單將她蓋住,他頭皮發麻,大粒的汗珠自背脊滑下。

韻娓抱住自己哭了。然後,丁樅陪她喝光了賓館櫃子裡陳列的全部的酒。她跟他講起她的丈夫,那個富有的男人對待她的方式,“就像*。”她抹著眼淚,臉上的妝一塌糊塗,“起初他還會回家,後來,他不回家了,我連*都不如了。”

天快亮的時候,他的手指以極輕柔的力度撫過她的脖頸,後背,鎖骨,他非常小心,生怕把這具光潔的身體勾出絲頭似的。在這一刻,他感覺幸福,但幸福得這樣酸楚,他想,他終歸還是她的傭人。

金項鍊無聲滑落在羊毛地毯,鏈頭的小魚墜子,涼涼地發光。

6

一列火車迎頭遇見另一列火車是最危險的事。而人呢,當你抬頭,迎面所見的另一個人,她會給你怎樣的意外?

丁樅繼續往北走,因為吃得夠飽,傍晚的風絲毫沒讓他感覺氣溫在下降。夜來了,夜露打溼衣服,路已漸近荒涼。他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也沒有任何目的,就這麼悶頭走下去。這一刻,什麼事也休想打擾他,他用走的方式,把自己帶進回憶的深淵。

那一刀他捅得夠狠,刺進去後,又橫著擰了一把。挨刀的人如果沒有肝破裂也至少廢了腎或膽。不知是誰發明有凹槽的刀子,血順著那槽口噴出來,像宰牛。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那麼多血?那人瞬間變成失水的紅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