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來遲的王川等人,紛紛勒住韁繩,停在了二十米開外的空地上,此刻他們像極了落湯雞,孤零零地杵在那裡。

望著抱刀跪地痛哭的李項平,又平移目光望向揹著人搖搖欲墜的李項羽,王川大腦竟一時間陷入混亂。

過了不知多久,雨漸漸小了。

王川也從混亂中掙脫而出,他目光銳利地平視前方,緩緩抬起右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你們都回去,告訴楊將軍,將李木田的所作所為如實上奏朝廷,這份奏摺我和梅煥之都會署名,告訴他寫清楚了。”

這命令式的話語,讓那親兵隊長皺起了眉,他深深看了一眼王川,但並未多言,調轉馬頭帶著身後五百騎兵,乾淨利落地原路返回。

然而此時此刻的王川,從裡到外完成了自我洗禮,原本清澈的眼睛變得深沉,他翻身下了馬。

黑色高幫白色厚底的皂靴踩在泥濘的草地上,濺起淺紅色水花,他的步伐很快,沒一會兒,就追上了李項羽。

王川沒有說話,就靜靜地與李項羽並肩同行。

雨越下越小,天上如墨的烏雲漸漸散去,柔和的陽光從烏雲間垂落而下,為大戰後的平原鋪上了金黃。

不知何時,李項平抱著那把佩刀,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他抱得很用力,似乎想將刀融入他的身體。

他不再低頭,反而挺直腰板,目光平視,但卻和王川兩人保持著三丈遠。

太陽漸漸西斜,天邊晚霞映紅。

三人走到一條小河旁停下,河水清澈,沿著遍佈石頭的河床流去,河裡的石頭光滑、潔白,活像光滑的雞蛋。

王川站在小河岸邊眺望,隱約望見夕陽下騎馬的鐵牛,這時,他突然問道:

“項羽兄弟,你父親可有未完成的心願?”

王川的話題毫無由頭,聽得李項羽擦拭動作一頓,他微微抬眸,手上擦拭動作幅度慢下少許,答道:

“父親讓我們跟著你!他說你能讓李家完成蛻變,騰飛而起,還讓我轉告你,棋子要有覺悟。”

王川直愣愣望著夕陽,一時竟有些語塞,甚至窘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收回遠眺的目光,他向左走了一步,又向右走了一步。

最後他停在了中間,用力拍了拍身旁蹲下的李項羽肩膀,囑咐道:

“安葬好你父親,我在清河縣衙等你!”

說罷,他面朝夕陽大踏步而去。

此刻,他明白了,一入官場,就要學會站隊,哪怕自己再與世無爭,也絕對會被捲入黨爭之中。

李木田在借遺言告訴自己。

入了官場,就要有作為棋子的覺悟。

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棋子,讓別人放心用自己。

放心用自己,自己才能有機會往上爬,爬的時候還得小心,別被當成了棄子。

王川體會到了棋子的覺悟。

李木田用死替他贏來了籌碼,這籌碼比送出去的戲班子更重要,它能正跟腳。

此刻,王川知道,縱然有百般智慧,也奈何不了這種格局。

因為這就是從古至今的規矩。

……

三月之後。

農曆七月十三。

清河縣衙。

天剛矇矇亮,王川躺在走廊上鋪地的涼蓆上呼呼大睡。

可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急響起來,王川猛地睜開了眼睛,耳聽著急促的敲門聲,翻身坐起。

快速穿好鞋,疾步走到院門邊,問道:

“什麼事?”

院門外立刻傳來值夜書吏驚惶的聲音:

“稟縣尊,有上諭。”

王川皺了皺眉頭,再次